这次跟前世不一样,黎承并没有再任由这条新闻发酵,而是让余棠出面解决,所以这条新闻的热度很快就被压了下来,黎承跟黎爷爷交代之后,就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的走了。
沈淮安在池塘边趴着看了一个下午的锦鲤,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沈淮安没有再见到黎承,他一直留在老宅陪黎爷爷,顺带祸害锦鲤,直到出发去内蒙的前一天,才被黎爷爷打包送回了黎承的公寓收拾东西。
黎承接到爷爷电话的时候还在办公室,得知沈淮安明天就要出发去内蒙拍摄综艺,桌面上的文件就更加惹他烦躁了。
那是余棠根据那个偷拍他们的狗仔手里的东西整理出来的文件,里面详细叙述了这次“偷拍事件”的始末,末尾还添加了银行转账记录和通信文字消息作为佐证。
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很刺眼。
黎承最讨厌旁人算计愚弄他,这也是前世他厌恶沈淮安的原因。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他一直以来守护信任的姜辞竟然也会把手段用在他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自己对他不够好吗?明明无论他想要什么,只要向自己开口,自己都会给。
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他还要算计自己?
余棠一进门就对上了黎承那张臭脸,他鲜少见黎承这么吃瘪,玩味道:“这件事是谁做的,不是早就有猜测了吗?怎么还是接受不了吗?”
黎承冷冷的看着他,眼睛里就差飞出刀子了:“你是来看笑话的?”
“我哪敢啊……你可是我老板。”余棠拉开椅子坐在黎承对面,无论是说出口的调侃还是身体力行的做派,没有一样能佐证他“不敢”。
“姜辞是什么人?国内外娱乐圈里混了多少年的老油条了,你还真相信他除了你这条矜持的大腿外,没使过一点手段?”余棠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他那罕见在青天白日出没的夜猫子哥们,那头的人显然没醒,回复的消息只有一个字“说”。
“他可以使手段,可是不该用在我身上。”黎承的语气很平静,他把目光移向窗外,仿佛透过窗外暮落的橙色暖阳,看到了时光的另一头。
彼时他们都是少年,他原本和谐美满的家庭突遭变故,爷爷和父亲整日整夜的不回家,母亲意外进了重症监护室,叔叔婶婶带着比他还小的弟弟一声不吭的移民国外……
偌大的黎公馆里除了他只剩下佣人,他们都在说黎氏快破产了,除了管家爷爷没人顾得上他,他每天坐在台阶上等着他的家人回家,等来的却是母亲病亡、父亲车祸的噩耗。
那段时间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他的世界除了花花草草空空一片,直到有一天管家爷爷带了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回来陪他,他的世界,才终于有了人气。
那个人就是姜辞。
姜辞陪着他度过了他人生中最为黑暗的几年,是那时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亮。
后来姜辞跟着家人出了国,他的生活也逐渐回归正轨。
那么多年,黎承从来没有忘记过童年记忆里那个愿意跟他在一起一待就是一整天的小男孩。小孩也会不耐烦,也会有小脾气,但无论他怎么闹,最后总是会回到他自己身边,继续陪着自己数蚂蚁、数石头。
他们再见是在姜辞回国的那一年,姜辞以海归歌手的身份从国外跑回来,扑倒他面前给他惊喜。
他们谁也没有说过喜欢,谁也没有提过要在一起,但好像一切又都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爷爷起初也并不反对他们,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横插进来要他们分开,甚至在他阻止无果后,还强行塞给了他一个未婚夫。
可即使是那样,黎承也从未想过要撒开他的手。
“黎承,你该做个选择了。”余棠翻来覆去的摆弄手机,他把这次事件里没有放在文件的资料发给了夜猫子,但夜猫子大概已经睡了,并没有再回复他。
“姜辞还是沈淮安。”余棠知道自己大概是唯一一个敢跟他说这种话的人,所以他宁愿顶着黎承的恼火,他必须对得起自己跟黎承这么多年的交情。
“这次重生回来,沈淮安的变化很大,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在学着独立,学着好好生活。”余棠一字一句的缓慢的说道,“如果你不要他,就别困着他了,他正是年轻,不该把时间消磨在这里,就算看在他给你挡钢筋的份上,放过他吧。”
黎承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在抗拒余棠所提的事,他也明白是自己不愿意放沈淮安走,可他始终不愿意承认,只能面色不自然的说:“不是我困着他,是他自己跟爷爷有个三年的约定。”
余棠:“前世三年,他自愿的。可是这一世,他还是自愿吗?”
余棠只是随便问了一句,黎承却好像被针刺了心脏似的,有一处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里装着的东西,裂开了一条缝隙。
黎承现在还想不明白,那是他可以肆无忌惮欺负沈淮安那个傻子的全部依仗。
——是沈淮安的喜欢,沈淮安的心甘情愿,是沈淮安赋予他的可以为所欲为的权利。
余棠摩挲的手机屏幕,夜猫子始终没有回信:“关于姜辞,董事长曾经说过,他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单纯,现在我站在董事长那一边。”
“叮咚”。
余棠点开消息,忐忑的心直接揪了起来,夜猫子那头被打扰了睡眠,心情应该不太好。
[夜猫子:加钱。]
[余棠没有鱼:可。]
[夜猫子:一个月。]
[余棠没有鱼:要这么久?]
[夜猫子:已经最快了,你也不不看看这上面都是些什么人,我查起来很有风险,谨慎为上,嫌慢你换人。]
[余棠没有鱼:不换,我就信你。就一个月,定金一会儿打给你。]
余棠放下手机:“打拳吗?”
黎承瞟了他一眼,目光不善却没有应承,“一会儿有饭局。”
张妈老家有事要回去几天,做好了晚饭就急匆匆的走了,沈淮安一个人坐在餐桌前,胃口好得不得了。张妈做的饭永远那么好吃,即使沈淮安在黎公馆吃了几天御厨烧的饭,也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晚饭过后沈淮安同城购的行李箱送到了,他把自己的客卧从头到尾收拾了一遍,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少得可怜。
这次进组他也没什么可拿的,只打算带充当手绘板的平板电脑,几件常穿的衣服鞋子和几大瓶早就准备好的防晒,勉勉强强才凑满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黎承今天心情不太好,往日的饭局从来没有人敢给他灌酒,但今天他自己开了口子喝了一大杯,在座的各位老板都是人精,连忙趁着机会敬酒恭维。
姜辞赶来的时候饭局已经散的差不多,黎承一个人坐在包厢的椅子上,醉眼迷离,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红酒。
不了解黎承的人大概会以为他醉了,但跟随黎承多年的余棠却知道,这个量对黎承来说,最多只是微醺。
余棠:“姜先生怎么来了?黎总的行程您是怎么知道的?”
余棠抢走黎承手里的酒杯,自从重生回来,他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控制黎承的饮食,免得他落个前世胃穿孔的毛病,他看着突然出现的姜辞,突然想起前世来。
前世大概也是这个时间,姜辞突然出现在一个酒局,以照顾为名接走了黎承,后来听说他把黎承送回了家,还在家里碰到了炸毛的沈淮安。
那时沈淮安受“偷拍事件”的影响,正哭着闹着要黎承公开他们关系,黎承不胜其烦,正好借着当晚沈淮安气不过对姜辞动手的机会搬到了办公室去住。
“我听助理跟王总秘书聊天知道的,你也是,怎么不照顾好他,让他喝这么多酒干什么!”姜辞训斥了余棠两句,弯下腰来凑到黎承面前,语气温柔,“我来接你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你喝醉了。”
历史重新上演,余棠瞟了一眼黎承,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痛痛快快的让姜辞接走了黎承。
有“偷拍事件”在前,在醉酒的黎承面前激怒沈淮安让他动手,就会变得轻而易举,哪怕沈淮安只是气不过推了他一把,那么以黎承的脾气,沈淮安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姜辞的算盘打得跟前世一样响亮,余棠却觉得,这一次的结果,未必会如他所愿。
黎承并没有醉,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默许姜辞送自己回家,可是他心中隐隐的期待却给了他答案。
他在期待沈淮安这一次的表现。
白天余棠所说的“这一世。他还是自愿吗?”让他内心的某一处裂开了一条缝隙,他为此感到烦躁不安,久久无法平静,他觉得自己必须要通过某种方式把这条裂隙修补回来。
让姜辞送他回家,应该是一条修补的捷径。
只要沈淮安还会像前世一样气愤,像前世一样被激怒,跟他闹,他心里那条裂缝,就能填补上了。
黎承擎着心中忐忑,靠在姜辞身上,任由他把自己搀扶回家。
门铃响起,黎承更加靠近姜辞,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那条缝隙填补的更加结实。
门铃响了几遍,门里面终于响起了那人穿着拖鞋小跑的声音。
家门被人打开,四目相对,黎承满心的期待最终归于一捧冷水——他没有在沈淮安眼里看到任何他想的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