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宫此刻已经是忙成一团，两名老嬷嬷坐镇，指挥着宫奴门的去向。
太后捧在心尖上的孩子落水，昏迷不醒。
太医来了一批又一批，一老一小谁也没有醒过来。
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早该赶来了。
然而御书房那边却跟没动静似的，也不见有人来瞧上两眼。
就算是不喜欢这个孩子，自己亲生母亲总得来看看吧。
桂嬷嬷焦急的候在一旁，时不时的朝外张望，“去通知陛下了么？”
宫女回应道：“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嬷嬷叹了口气，忧心的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冯太后，紧张的问道：“孙太医，太后她没事吧？”
孙弥把了脉，站起身回道：“太后倒是无碍，不过小公子似乎是受了惊吓，我担心他醒来情绪不好。另外这天气虽然转暖，但池子里的水还是很凉的，一会儿熬些姜汤服用吧。”
“太医说的是，我这就差人去办。”
桂嬷嬷送孙太医出了宫，留下三四名医女照看情况。
半盏茶的时辰过去了，魏武帝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
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这么微妙的信号但凡是有点资历的老人都明白。
皇上是在和太后置气，摆明了不想接纳那孩子。
桂嬷嬷想不通，明明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就这般不喜欢。
“太子殿下到！”
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高呼，老嬷嬷拉回了思绪，跟着宫人出了殿门口。
“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后与小公子不适，没想到第一个赶到的，却是太子殿下。
东宫到福寿宫这段距离不算太远，陆宸鸣仍是乘坐步撵来的。
被贴身太监搀扶着下轿后，就看见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不禁皱起眉头。
“桂嬷嬷，皇祖母情况如何？”
“让太子殿下担忧了，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是两位都还没醒过来。”
陆宸鸣进了屋，见冯太后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身旁躺着的还有个六岁大的孩子。
那孩子生的白净可人，长而卷翘的棕色睫毛轻轻颤抖着，模样可怜的紧。
他确实很像宣妃。
陆宸鸣看着阿瑾，不由得感慨一声。
“你们说孩子是失足跌落湖水里的？”
“回太子，正是。”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又问道：“可是御花园东边那座荷花池？”
桂嬷嬷点头，“是呐，老奴已经让人去围栅栏了。”
陆宸鸣若有所思的看着床上的孩子，靠前两步，掀开丝绒被。
“太子这是？”
他不回答，自顾掀开被角。
阿瑾落水救上来后，太监帮着换了干净的衣物，如今他穿着的只有一身雪白的内衫。
陆宸鸣撩起宽松的裤管，见阿瑾脚踝处有圈淡淡的淤青，像是被发力握住拉扯后留下的印记。
他的目光逐渐变暗，替孩子掖好被角，神情越发复杂了。
“孩子，救孩子……”
床上的老妇人梦呓着，半空中挥舞着双手，显得很焦急。
“皇祖母？”
“太后？”
桂嬷嬷上前握住冯太后的手，“您醒醒？”
床上的老妇人停歇了呼唤，缓缓睁开眼。
陆宸鸣大喜，“皇祖母醒了？”
冯太后环顾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阿瑾身上，见他毫发无损，便安下心来。
“孩子没什么大碍吧？可把哀家吓坏了。”
桂嬷嬷忙回道：“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没有大碍，估么着睡上一觉就好了。”
冯太后松了口气，挣扎着起身，“还让鸣儿专程跑一趟，你身子本就不好，可别累着了。”
陆宸鸣摇头，“祖母言重了，来探望长辈本就是孙儿该做的。”
大抵是人老了，有些许不适容易倦怠。
冯太后靠在床头，没看见魏武帝的身影，有些无奈。
正想数落人来着，外面又传来太监的高呼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桂嬷嬷忙领着一帮子宫奴去外面迎驾，“给陛下和娘娘请安。”
魏武帝挥挥手，径直走进屋内，“太医怎么说？太后身子可有恙？”
“我没事，落水的是这孩子。”
冯太后有些乏力，提不起精神，“我还以为陛下日理万机，顾不了我这老婆子。”
“母后哪里的话，儿子只是被一些琐事缠身，来的晚了。”
赵灼燕娇笑一声，打趣道：“太后可怪陛下了，一听您出事，连丹炉里的药也不管了，还是念着您的。”
冯太后笑而不语，魏武帝沉迷修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要是兴起，连三餐都顾不上吃，可见其狂热程度。
可怜了阿瑾这孩子，落的如此尴尬的地步。
“皇帝也该来我这宫里坐坐，就当是培养父子感情了。”
魏武帝瘪嘴，不愿拿正眼去看孩子，“他养在母后这儿已经是修来的福分，还有什么地方是不如他意的，就当是给母后解闷的陪伴了。”
冯太后一听不乐意了，“感情你的意思是不愿给阿瑾名分？就把他当成是阿猫阿狗了？不错，他如今是待在哀家这，日后哀家不在了他怎么办？你让外面的人怎么说？说你一国之君，却不肯承认自己的孩子？”
陆確变了脸色，本来还算和气的脸庞骤然垮下。
赵灼燕眼尖，立马掐断话，“母后兴许是刚醒，看着乏力的很，臣妾那儿还有一支番邦进贡的千年人参，一会儿让若儿给您送来。”
“劳皇后记挂，哀家这身子不理也罢。”
“瞧您说的，皇上孝顺，没少提及您的事儿，您要是身子欠安，儿媳心里也难安。”
母子俩斗气，赵灼燕调和在中间。
陆宸鸣自打两人进屋行礼后，便沉默不语。
目光只停留在孩子身上。
若他没有料错，阿瑾醒来怕会成为难事了。
“母后若是没有旁的事，朕就先回去了。”
魏武帝作势要走，冯太后气急，指着他大骂，“自己亲身骨肉都不疼惜，指望你能做什么！”
赵灼燕着实被震惊了一把，纤纤玉手捂住红唇，低声提醒道：“母后，您这是在说什么啊，犯不着为了个孩子跟陛下过不去。”
陆確沉着脸，拂去衣袖，大踏步离开了。
赵灼燕屈膝行礼，貌做为难的样子，最终还是跟着离开了。
“都走都走！留哀家一个人清净！”
陆宸鸣双手作揖，“祖母息怒。”
奇怪的是，闹这么大声，昏迷中的孩子却依然没有要醒的意思。
“桂嬷嬷，太医可有什么吩咐？阿瑾何时能醒来？”
老嬷嬷上前回话，“太医说是受了惊吓，睡一觉便好了，未免引起风寒，吩咐着煮些姜汤来。”
“太医诊断结果只有这个？”
“是啊，想来孩子落水，也只有如此了。”
陆宸鸣的目光再次移到阿瑾的脚踝处，眸光幽暗起来。
“孩子落水时，周围有人跟着吧，有谁亲眼看见了？”
“这个……贴身的宫女说，小公子追着一只鸟，钻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落水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爱玩闹实属正常，但不会没有危险意识。
灌木丛距离岸边有半米的距离，若是不慎确实容易跌落，倘若是非自然落水的话，那么暗中应该是有人做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