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帝一口怒气憋着还未发泄出来，再听到边关加急的消息，怒火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支吾两声竟从高台上摔了下来。
“陛下！”
“陛下！”
……
座下群臣手忙脚乱围了上去。
“太医，请太医！”
宫里再度乱成一锅粥，苏芷冷眼旁观，心中却快慰不少。比起苏家遭的难，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她一个人默默出了宫门，将身后的慌乱视为不见。
容瑜从暗处现身，报剑恭敬回道：“夫人，赵峥的行踪已经明了，他似乎是查到了什么，追着往城西的方向去了。”
苏芷点点头，“我知道了，他确实很聪明，只是一直被执念蒙蔽了双眼，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悔恨交加，想死不得的样子了。”
容瑜摇头，表示不妥，“还不知会遇见怎样的危险，夫人贸然而去，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无碍，他若真是查到了真相，那该死的便是他自己。”
容瑜劝诫不得，只好按照探子留下的路线，一路追赶至城西的方向。
古朴的院子外静谧无声，周围连个行路人都没有，暗地里隐遁着微弱的呼吸，一看便知戒备森严。
男子带着毡帽，提着一担米糕，不疾不徐的走上前去敲门。
院里的人立刻高度警惕，悄悄到门缝的位置打量来人。
“谁啊？”
里面的人问。
“客官，走间的米糕，自家手艺，来点尝尝吧。”
外面的男子回道。
“不必了，我们都不爱吃甜的，速速离去吧。”
“客官别急，还有无糖的酥饼，买些回去尝尝吧。”
里面的人开始不耐烦了，催促他赶紧离开，“都说了不要，走走走！”
“如此，打搅了。”
外面的男人低声回答，院里的人刚放松警惕，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
里面的人防备不成，被弹开了数米远。
门外的男子带着毡帽，一席灰蓝色长衫，手中还提着竹篮。
此番动静一出，立刻有暗哨现身与其厮杀起来。
内屋的人听到动静，赶紧去查看。
不等人出手，已经被一掌劈开的同伙撞飞。
动静已经越闹越大，屋里的人听到侍卫的回禀后，却不着急离开。
“让他们住手吧，该来的迟早回来。”
下命令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无人参战后，赵峥也终于停了手，满身煞气的进了屋子。
一眼看去的，是个红衣女人的背影。
她背对着赵峥，轻轻放下茶盅。
“你……”
赵峥只觉得这个身影如此熟悉，他站在门口，不敢靠近，一颗心高高提起，放不下。
背对他的女人这才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眼里饱经风霜，却依然不见岁月痕迹的脸。
看清她的容颜后，赵峥猛的瞪大双眼，似乎被人当头一棒，有短瞬的晕眩。
“峥儿，一别多年，你都长这么大了。”
赵峥狼狈的退后几步，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娘……你，你还活着？”
花胧月站起身，冲他微微一笑，“娘好好活着，你不高兴？”
赵峥脸色白的可怕，连同呼吸也变得困难。
“可你明明……”
明明是他亲手下葬，亲口允诺会替她报仇，亲自许下诺言，一定要让苏君羡付出代价。
“娘，你骗我！”
为了铲除苏君羡这颗绊脚石，不惜假死，利用他去杀害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
花胧月笑的无所谓，“我是柔然王族，身上背负着的，是光耀整个种族的使命，你不想帮帮娘么？”
赵峥陌生的看着她，“所以，你利用我的恨，借我之手去杀苏君羡？”
“是啊，皇图霸业，谁阻挠我便只能杀谁。你可知，我为了柔然皇权，委屈了多少年，他却要将这一切都毁于一旦，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原来如此，他是错怪了那个人。
是他错了，都是他。
“所以，你让我误以为是苏君羡害死了你，让我恨他，不顾一切去迫害他？”
那个曾经向他伸出温暖手指的男人，被他亲手杀害了。
“为了霸业，牺牲在所难免，现如今柔然分离出来，我们的霸业也成功了大半，你可随娘亲回我们的家乡，那里会有比你现在更广阔的天地。”
赵峥摇头，“不，我不回去，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花胧月不屑轻笑，“杀死苏君羡的可不是我，是你哦，好孩子。”
他的眼前，再次出现那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以及痛恨和失望。
是他错了，真的是他错了。
“呵，赵峥，你现在知道，你做了什么。”
院外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
苏芷在四个护卫的陪同下，毫无阻拦的闯进来。
她漠然的看了眼魂不附体的男人，冷哼了声，视线转移到女人身上。
“这位便是柔然新王了。”
花胧月没有出声，上下打量着她，眼神戒备。
“你不必这么看着我，柔然新王秘密来京的消息，我没有透露给任何人，我今日来，是想看看这个男人最后一眼。”
苏芷蹲下身，附在赵峥耳边轻叹，“你那么爱我哥，只可惜啊，不是女儿身，你这样的人，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至死都不肯见你了。”
赵峥面如死灰，瞳孔开始失去光芒，茫然的摊在地上，迷茫的看着她。
“说起来，能让几乎是灭族的柔然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复兴，你的手腕确实不俗，心狠手辣到连自己儿子都利用。”
花胧月紧了紧腰间的匕首，跟身旁的护卫交换了眼神。
苏芷早已了然，“我劝你不要打我的主意，若我有个闪失，那你来京都的消息，可就真是纸包不住火了。”
“你是苏家那位吧？”
苏芷点头，“正是。”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还那么小，转眼间就成了大姑娘了。”
“我若早知道你是如此厉害的人物，铁定不会让我哥帮你们娘俩。”
花胧月噤声，视线移向窗外。
苏芷眸光暗了下来，站在赵峥面前，冷声说道：“你瞧啊，你以为是我哥害死了你娘，原来不是啊，她一直在骗你，让你对自己最爱的人痛下杀手，如今这事，你要如何自处啊？”
赵峥挤出一个难看之极的表情，指着自己鼻子，似乎很委屈的说道：“是我害死的他啊。”
“是啊，是你呢。”
她要的是诛心，要他万念俱灰，自行了断。
“我赵峥，不愧天，不愧地，不愧父上双亲，但愧……兄长。”
男人闭上双眼，流出悔恨的泪水。
他的出身不够光明，童年时分都是在莺莺燕燕里度过的，陪伴他成长的，只有逢场作戏和虚情假意。
直到他的出现，灰暗的生命里才出现为数不多的光芒。
可，那样一个救他于水火的人，却是被他自己亲手杀害的。
赵峥仰天长啸一声，掩面低声痛苦起来。
随后，他起身，抽出腰间的佩剑，用内力旋至半空，然后收回剑气，敞开双臂任利剑刺破胸膛。
利刃划开肉骨的声音清晰可闻，鲜红的血迹顺着衣衫滴落下来。
赵峥脸上了有了久违的真挚笑容，似乎是解脱一般，低下头颅，以下跪的方式死去。
苏芷亲眼看见他咽了气，侧身看着一脸冷漠的花胧月。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女人，连自己亲儿子都可以冷血到这个地步。”
然后，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脑海里陡然回想起很多事情。
“不对，赵峥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若我没猜错，宫里的凌虚的道长才是真正的赵家三公子，对吧？”
此话一出，花胧月处惊不变的脸上才有了忌惮之色。
“抱歉，你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她猛的抽出匕首，直逼苏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