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江盯着一双熊猫眼，认命地下楼找儿子。
楼梯才下到一半，就被客厅里冰冷的气氛冻得打了个哆嗦。
“你找我……有事？”夜江在夜琛对面坐下。
夜琛点了点头：“之前答应您的事，对不起，我怕是要食言了。”
夜江握紧了放在膝头的手，声音有些不受控制：“你指的是……”
“五年前，爸爸曾经恳求我，放夜琊一条生路，我答应了。可是现在，我要食言了。”
夜江就像个突然泄了气的气球，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他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试图挽回：“就没有可能吗？这一次，爸爸不要求你送他出国了，只要留他一条命，哪怕让他做个普通人，跟夜家再没有关系，这样总可以了吧？他虽然做了错事，但他毕竟是我儿子，是你弟弟，你也算是看着他从小长到大的，就没有一点兄弟情吗？”
夜琛不为所动。
“您的儿子，我的弟弟，他到底做过什么，这些证据我五年前就已经摆在您的面前了，还需要我再摆一次吗？‘
夜江的心噗噗直跳。
他就知道，还是因为那件事。
五年前，他厚着脸皮为小儿子求情，磨了夜琛一晚上，才终于让夜琛吐口，答应让他把夜琊送出国，留夜琊一条命在。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就算是被算计的产物，也是他血脉的延续。
夜江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才会对夜琊存了一份父子情谊？
夜琛出生的时候，他还是日程排的满满的“夜总”，夜琛小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陈丽珍在带，这个从小就表现的比一般小孩更加机敏稳重的大儿子和他的父子关系并不是太亲密，大多数时候，他甚至看不懂夜琛的心情究竟是喜还是怒？
可夜琊不一样。
夜琊还没出生，就险些被朗家人给害了，是他通过夜家的权势向郎家施压，才保住了夜琊的一条命。
夜琊出生时，郎家大小姐就难产死了，朗家人不愿意要这个根本威胁不了他的小家伙，是他亲手把夜琊从医院抱回夜家的。
那个身体软软的小婴儿，身上还带着初生的粉红和皱褶，被他小心有笨拙地抱在怀里。
抱起来的那一刻，他连动作都罕见的温柔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这个小东西。
原本熟睡中的婴儿被他抱起来后，竟然睁开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小嘴一瘪，嗷嗷地哭起来。
这真是太神奇了！
原来小孩子的哭声这么响亮。
夜琛小时候就不爱哭，他印象里都没见过夜琛哭过。
接回夜家，他又担心陈丽珍不会用心照顾夜琊，凡是夜琊的事，他就算再忙，都要亲自过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再后来，夜琛十几岁就出落得相当能干，已经接手了一部分夜氏集团的工作。
工作陡然变得清闲的他，便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养小儿子的事情上。
虽说两个儿子都是他的亲儿子，可他也不可避免的偏心了。
夜琊是他看着一点点，从一个粉红色的小肉团长成眉目清朗的男人，他自然要更偏爱一些。
夜琊于他，不仅仅是儿子，还是他亲手养成的成就。
就算明知道夜琊不可能像大儿子夜琛一样一心一意为了夜家，也知道夜琊自始至终都和郎家没有断了联系，可他就是不忍出手，也不忍让夜琛对着夜琊出手。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付诸了许多心血精心养大的儿子，竟然会仇视亲哥哥到那种地步！
直到现在，他还清晰地记得，五年前他质问夜琊，为什么要对辛明远出手？为什么非要把亲哥哥的岳家搞得家破人亡？
夜琊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因为，我不喜欢大哥那么幸福啊。没有了大嫂，大哥的世界就是一片灰暗了吧？就像，我的世界一样。”
夜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兄弟阖墙，都是他的错。
他要是早点发现夜琊对夜琛的恨意有那么重，就不会让兄弟两反目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夜琊反问他：“凭什么大哥生来就是夜氏集团光明正大的继承人？而我，却险些死在产床上？凭什么我就只能做夜家不能见光的私生子，连高层会议都没有资格参加？“
“我的好爸爸，当年你但凡能有大哥一般的定力，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了。你知道吗？当年郎家给你下的那种药，我给大哥也下过，而且，不止一次，可大哥怎么就能忍住，没给我造出来一个小侄子呢？”
“我恨你们啊，恨爸爸你，也恨郎家，最恨的却是大哥。凭什么那样不近人情的大哥还有大嫂那样的女人喜欢？我不爽，看到大哥幸福的样子，我不爽。哈哈哈，所以我挖了坑给大嫂的爸爸跳，没想到他真的跳进去了。蠢啊，真是蠢。那么蠢的男人生出来的女儿，不配做我的大嫂。”
辛悠对夜琛来说有多重要，夜江比谁都清楚。
虽然外人看来，是辛悠苦追夜琛才求得正果的，可他这个做爸爸的却知道，遇到辛悠以后，夜琛变了许多。
提起辛悠的时候，夜琛脸上的表情有多温柔，连他和陈丽珍都震惊到了。
只有辛悠出现以后，夜琛的表现，才更像正常人。
对夜琛，对夜家那么重要的辛悠，竟然因为夜琊的不爽，被毁掉了。
五年前那天晚上，夜琛是平静着来找他，说要出手对付夜琊了。
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了夜琛话里的杀意。
他是一个偏心的，不合格的爸爸。就算知道了夜琊对辛悠做了什么事，他也是一心希望能保全夜琊一条命。
他用夜氏集团的股权做筹码，并没有打动夜琛。
后来，是他承诺夜琛，不计代价，一定会让辛悠的三个孩子平安出生，用三个孩子的命换了夜琊一条命。
这场不折不扣的交易只有他们父子两个知道，旁的人，连陈丽珍都不知道。
那晚过后，他和夜琛更加离心了。
他却没想到，时隔五年，夜琛会再次站在他面前，平静地说出来，要对夜琊出手了。
这一次，他该用什么筹码为夜琊换的一命呢？
不，他没有。
这些年，夜琛已经一点一点把他架空了，所有他能拿到的资源，夜琛同样能拿到。
夜琊他，实在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