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乔乔临走前，目光看向了傅景川。
将小光交给他的同时还不忘记奶凶十足的叮嘱道：“照顾好我儿子，听见没有！”
傅景川：“……”
这难道不是他儿子吗，什么时候变成她一个人的了？
小光拉着父亲的手，满脸不舍的看着慕乔乔离去的身影，赤红的眼眶里含着几滴泪珠涌动。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下午，是妈妈义无反顾地维护他、信任他。
慕乔乔离开了，留在这的都是傅家自己人。
唐镜阳自觉自己还留在这里不太合适，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选了个借口离开。
气氛莫名变得沉默，一向沉默的傅老爹这一次竟是主动开口了。
他背着手走到了傅景川的面前，被岁月无情侵蚀的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
傅景川默默地看着他，一时间竟觉得父亲比记忆中的模样老了十多岁。
从未如此认真打量过眼前的男人，从前那只牵着自己的大手上满是灰尘和伤痕。
不知道何时，他的头发竟白了这么多；
可以抗住一片天的坚硬脊梁也变得弯曲……
对他，傅景川从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
从前不知道，现在不知道，以后也更是迷茫。
毕竟他留给自己的记忆只有——沉默。
在母亲的葬礼上，他沉默得连泪水都没有一颗，转头不到一个月就娶了沈氏。
众人说他是“克星”而故意冷落他时，他也没有为自己说过任何一句话。
在远方每个月收到的来信里，字里行间提到他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
仔细回想起来，这二十多年里他们父子竟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安静的看着彼此。
傅存从前不觉傅景川有多辛苦，还以为这个儿子是个任劳任怨的孝顺孩子。
直到今天他一次性将心里积蓄许久的怨气诉说了出来，他这才恍然回醒，他欠老大的太多了。
不仅是他，整个傅家都欠他的太多了。
“川子，父亲从不知道你心中原来有这么多不满。我一直想要我们老傅家和谐相处却忽略了这一切都是在你的无视奉献上，抱歉。”
傅老爹主动向他道歉，傅景川面色复杂。
他对父亲没有子女对父母该有的敬爱，更没有晚辈对长辈的感恩。
这么多年来他在自己的心里所扮演的一直都是个沉默又偏心的父亲形象。
突然来的一句“抱歉”瞬间化为了点点星光，直穿过他的内心，照见了他徐渴望的一幕。
“你不用说了，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
听到这里，傅老爹沉重的面容总算是有了舒缓了些。
他就知道，老大是个心胸宽广、有孝心的好孩子。
然而下一秒，傅景川将他庆幸打破，碎成一地残片。
只听到男人自嘲的笑了，绝然的转身离去。
“既然我们分家了那以后就是两家人，我希望今日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老大！”
傅老爹虽是听了沈氏的话将他们父子两人分了出去，可在他的心里还是认为，老大是家里的顶梁柱，等他病好了就会回来。
届时家里又会和以前一样平静。
可他万万没有想过，无私奉献的老大会宣告脱离这个家庭。
亦或者直接点说，抛弃他长子身份所该承担的责任。
傅景川头也没有回的离开了，至于沈氏和李翠衣，两人却是暗中欣喜。
慕乔乔被村长叫走，大哥也离开了，看来给小光道歉的赌约也被大家忘在了脑后。
*
下午。
干了一天的农活，到了算工分的时候，众人又一次汇聚到了村公所的大院门口。
院子的正中间支了一张长方向的木桌，一盏煤油灯发出微亮的灯光。
坐在中间的慕乔乔被乡亲们层层包围了，耳边不停传来七嘴八舌的争执声。
“慕知青，你可得好好算算俺这工分。我早上一个人拔了一亩地里面的杂草，小红她只是去晃悠了一下，凭什么她的工分和我一样多？”
“慕知青，俺的也有问题。俺早上做了一会工的，中间肚子疼就出去了一趟，下午回来可是继续干活的，你只给我计五个这不对吧。”
“慕知青，俺家这孙子今天也下地干活了。你看在孩子还小人又勤快的份上，能不能给他按照成年人的工分计算啊？”
“……”
慕乔乔顿时感到了早上村长特意和自己交代那番话是有多高明了。
果然她这个“小新人”成为了大家眼里的软柿子。
从前不敢再大队长面前放肆的人，遇到了她这种小姑娘那还不得拿出看家本领啊。
头疼啊！
“各位叔叔阿姨、伯娘婶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麻烦你们都安静一下，听我说好吗？”
她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声响总算是让众人停止了说话，慕乔乔的耳边暂得一分安宁。
第一次觉得安静是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我慕乔乔虽然来村子里的时间不久，但是承蒙各位的接纳，桃花村也是我很喜欢的地方。”
“大家都是邻居朋友，我在这里发誓我绝对不会荀功妄私的。”
“至于你们的问题，别急，我一个个的解答。”
“远大崔同志，你说你早上一个人干活，小红同志只是晃晃，这件事情和你同组的花大娘可是和我说，是她和小红同志拔的。”
真正游手好闲的人是他。
可慕乔乔念在他也有参与到其中的份上，以成年女性的工分给他计算，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下一位，陈老三同志，你说你只去中途去上了一下厕所。可我晚上去检查的时候，你那组还有半亩地没有完成，你能解释一下吗？”
话语一落陈老三噤声了。
那没有完成的半亩地，是他的。
其实他不是去上厕所了，而是去树下睡觉了。
这件事情他当然不能让同组的人知道，只能红着脸扯了一个理由。
“俺肚子拉稀，所以就蹲久了点，出来的时候脚麻了没法走路，就在厕所旁边坐了一会，真的只是一小会。”
“算了算了，那就五分吧，我不为难慕知青了。”
慕乔乔：“……”
白眼一翻，真当她是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