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手链的手越攥越紧。
耳边不禁回想起裴青山的低语。
“记住，越亲近的人才会越伤人。”
12
不可能，这不可能。
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后，我驻足在客厅中央。
转头，阳台的花开的正好。
随后，我不管不顾的拿起钥匙出了门。
停好车，我猛地推开花店的门。
收银台只有一个店员小哥。
我直接往里走，四下搜寻。
店员追在我身后不断地问着我有什么需要。
我没做理会，将整个店都找了一圈。
没人，她不在。
走出店后，我深吸了口气，拨通了许星辰的电话。
平静的套出了她在外面后。
我极尽克制的挂了这通电话。
转瞬我就打给了谢谨言，让她帮我找一下我们那届艺术3班的毕业照。
没一会儿，微信提示音响起。
我放大着照片，一个个仔细地看。
没有，没有她。
我坐在车里笑的癫狂。
“哈哈哈哈，许星辰！你到底是谁？”
但万一是她当初没有拍毕业照呢？
抱着一丝希望，我联系到了高三的班主任，现在的他已经升职为了办公室主任。
虽然当初在校期间，我总是寡言少语，但由于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所以各科老师都很喜欢我，尤其是班主任。
在我说明用意后，徐老师很快回了我。
看着徐老师发来的信息，是学籍照片。
两张。
可她们都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许星辰。
带着满脑子被骗的想法，我直接驱车来到了许星辰家。
这是大学毕业后她自己买的房子，我很少来。
家里没人，许星辰还没回来。
我就在这里等着她，看她究竟怎么解释这一切。
她的房间很干净，也养了很多花花草草。
不过有一点，很是奇怪。
房间里的生活痕迹很少。
我随手抚上一旁的桌子，一层薄灰，就像是被闲置了很久一样。
我皱眉，许星辰是有多久没打扫了。
这里是两室一厅，一间卧室，另一间被做成了书房。
卧室里被子铺的整洁，整体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
合上门，转身我又去了书房。
在打开书房门的那一瞬，我楞在了原地。
书房内，一边是书架，一边是照片墙。
而那墙上，却都是我的照片。
有的是我在吃饭、有的是我在浇花……
但我却是最不喜欢拍照的。
所以，是许星辰在偷拍我。
再结合我在八楼拐角捡到的她的手链。
所以最近跟踪我的，在我家的那个变态是她？
为什么，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背后的门传来轻响。
13
我攥着照片转过身，猛地将照片扔到了来人身上。
“你到底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你嘴里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而你，这么多年在我身边，又是什么目的？”
“说啊，你说啊！”我喊的歇斯底里。
许星辰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照片一张张捡起，又讨好的看向我，试图过来拉我的衣角。
“念念，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后退一步，不想再和她有什么接触。
拿出手链，冷笑道：“那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许星辰顿时慌了神，“念念你相信我，我从没想过要害你。手链之前就丢了。真的……”
她不停地解释，眼眶红红的，好像真的是我冤枉了她一样。
“你的演技还真是好啊。”我用力地将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靠着这个骗了我，对吗？”
“没，没有……”
“没有？可是江城一中就没有你这个人啊。”
看着她慌张的表情，我更加笃定了。
“呵呵，还说你有没骗我，我让猜猜是从什么时候吧。是第二次在学校碰面你说好巧啊你也在这里。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的？”我步步紧逼，“医院天台上，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的？”
她不停地摇着头，泪水已经蓄满了眼眶，“不是的，我……不是的。”
许星辰猛地上前抱住了我，“对不起，念念，我确实在一些事上骗了你，我不在一中读书。但是，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也没有跟踪过你，真的，你相信我。”
相信你？就是因为太过相信你，这么多年我才像一个傻子一样。
我深吸了口气，“好，手链你说丢了，可以。那这些照片呢？只要你说出这些照片的原因，我就相信你。”
许星辰吸了吸鼻子，“我不能说，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真的。”
现在是搪塞我都不找理由了吗？
同时脑袋像是针扎了一般， “越亲近的人才会越伤人。”
“哈哈哈”我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声戛然，我用力的将抱着我的许星辰推开，她重重的跌在地上。
“骗子！你又想骗我了。”
“我不会在相信你了。”我冷冷的盯着地上的许星辰。
她一动不动的，没有回应。
我嗤笑，“你别装可怜了……”我讽刺的话还没说完，就瞥见一旁的玻璃桌角已经被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许星辰还是同个姿势躺在地上，没有反应。
我急忙上前将她拉起，我能明显感觉到被她靠着的肩膀处传来温热的湿意。
我顿时急了，“许星辰！许星辰！醒醒啊，你醒醒。对，120……”手忙脚乱的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后。
许星辰却虚弱地抬起手制止了我，“不用了，念念……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从……第一眼见你就是。”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你别说了，我们打120好不好，你一定没事的。”我哭喊着，试图让她留点力气。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不要忘了我……”
“记住，如果有一天有人对你说了很奇怪的话，不要相信她。”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当然除了我。”她想要笑一笑，但却已经没有力气牵动唇角。
“好……”我忙不迭的点头回应，就怕她听不到。
许星辰的气息越来越弱，说着她慢慢将视线看向窗户，呢喃的声音我已经几乎听不到了。
“好可惜，我们……还没有一起去看海……”
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要睡，你醒醒，醒了我们就去看海好不好？”
可惜再也没有人能够回应我了。
14
来之前，我抱着质问的态度。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许星辰会死。
还是我亲手杀死了她。
我将她的衣服整理好，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头发也理顺后，我将她放到了床上。
她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我靠坐在衣柜旁，静静的看着她。
屋外的天色渐晚又大亮。
第二天晚上我回了家，沈乱焦急的询问我跑哪里去了，一直联系不上。
我只能安抚他，晚上喝多了，在朋友家住下宿醉到下午才醒，手机也没电了。
我扑进他怀里，将脸贴在他的胸口，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瓮声瓮气的开口，“沈乱，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你真的很好，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好。”
之后偷偷地将泪抹掉，我抬起头，“沈乱，我真的很喜欢你。”
攸的沈乱将我抱起，按坐在他腿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
而他的耳朵通红，声音低哑，却像掺了蛊，“再说一次。”
我环住他的脖子，认真的看向他，“我喜欢你。”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吻住了我，笨拙又热烈，与平时偷亲我后桀骜又得意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不断的试探，似乎是在雀跃终于确定了我的心意。
因为我们之间，他一直都是那个主动的人，但是再怎么主动我都没有确切的说过喜欢他。
所以在遇到明确的回应后他才会如此的激动。
这个吻，没有情欲，只有虔诚与真挚的爱意。
“呐，快尝尝。”今晚我下厨，做的都是我的拿手好菜。
六个菜整整齐齐的摆在餐桌上。
“好好吃啊。”
“这个也好吃。”
沈乱吃一个就要夸我一句。
我夹了口米饭放进嘴里，看着沈乱坐在对面眉眼飞扬开心的样子。
低头，掩下心中的苦涩。
星辰，你再等等，就一天。
等我处理好这些，就去自首。
我要告别的人不多，一个沈乱，一个谢谨言。
第二天一大早，沈乱就去上班了。我独自在家，想着怎么跟谢谨言告别。
事实上，对于谢谨言我一直都是逃避的态度，她太过热情，让我无所适从。但也正是她的热情我们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关系。
想了半天，没有合适的方法，太过明显她会看出来。不如就和往常一般，一起吃顿饭吧。
看了下时间，十点多，正好做个午饭给沈乱送去。给男朋友送饭，这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在之后也正好可以约谢谨言见个面。
15
很快，我拎着保温盒找到了江城西黎区分局，这才发现原来是我之前去过的那个警局。
“你好，我找一下沈乱。”刚进门口就碰到了一个人。
这名警察也停下脚步打量了我一番，“沈乱，是因为什么事被抓进来了吗？”
我赶紧解释，“不，不是，他也是警察，应该是你的同事。”
“局里就这么些人，每个我都认识，没你说的这个人，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就在我和这名警察掰扯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欸，是你。”是一名女警。
她连忙上前拉住我，“我这几天正打算找你呢。”
“你是……”我有点疑惑。
“你忘了那天晚上，我给你倒了水。”
见我终于想起来的样子，女警拉着我就往里走，边走还边说：“我跟你说啊，上次我说了一定要帮你的，这不是前几天终于发现了。那晚有辆车就停在了那个巷子口不远处，车上装的有行车记录仪，我将视频拷了过来，虽然不太清楚，你可以看看。”
视频中，我先是进了巷子，身后不远处就跟着一个人，也走进了巷子，有点模糊，那人还带了口罩帽子，看不清楚。
视频很短，不过从身形来看可以确定是个男人，并且还有点眼熟。
想到这里，我心脏更是揪着疼，许星辰为什么不说理由，只说让我相信她。
我感激的冲女警道了谢。
临走，我还是又问了一句，“警察姐姐，你们这里真的没有一个叫沈乱的警察吗？”
她笑了笑，“没有，我可是在队里呆了六年了，就没这个人。”
“好。”我看了看手中的餐盒，无力的扯了扯嘴角，顺手就塞到了面前人的怀里。
“本来是要给别人的，但是现在不用了，就当我谢谢你了。”
说完不顾身后女警的追喊我就离开了。
计划被打乱了，我脑子里一团糟。
没有去约谢谨言，我径直回了家。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无力的蹲在门后。
许星辰到底在瞒我什么，沈乱又究竟为何骗我。
想起什么，我冲到了卫生间里。
比划了下那天那个手掌印所在的的位置，又想了想沈乱的身高。
猛地，我摇了摇头，不可能。
我又看向了洗漱台上，造型一样只有颜色不一的情侣牙杯。
沈乱的牙刷就那么随意的倒着插在杯中。
为什么之前没注意？是觉得沈乱这种随意点的才是正常的？
但他不是警察啊。
他是骗我的！
之前很合理，是在他是警察的基础之上的。
现在问题最大的一件事，就出自我遇见沈乱的那天晚上。
我赶紧拿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
那天晚上我确实拨通了报警电话，但仅有短短五秒的通话记录。也就是说当时我刚要跟警察说明情况，可能就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电话就已经挂断了。所以，那晚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警察来。
而那天晚上，知道或猜到我可能会报警的人，只有三个。
一个我自己，一个门卫大爷，最后一个就是当时藏在我家的那个变态。
不是我，不是大爷，那天晚上只有一个凭空出现的沈乱。
所以，他才是，那个变态。
多可笑啊，看着我害怕，看着我依赖他，再看着我喜欢上他。
而他，就那么一直看着我。
“记住，越亲近的人才会越伤人。”
16
晚上我又做了一桌菜，甚至比昨天还多两道。
我甜甜的冲着皱着眉的沈乱喊了一句，“快吃啊。发什么呆呢。”
难道被他发现了？
终于，他抬眼看我，“念念，你不用这么辛苦，偶尔吃一次你做的菜就很好了。”
我腹诽心谤：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
面上却还是体贴，“没事，我愿意的。”
他也一如昨天一样，不过在刚吃第一口时，他顿了下。
我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笑了笑说好吃。
我没有动筷，他自顾自吃着，吃的很快很着急的样子。
我很开心，星辰，你看到了吗？我抓到这个人了。
终于他将每个菜都吃了一遍，同时碗中的米饭也吃完后。
他放下了筷子，垂着头。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却能感觉出来他的情绪很低落。
我们都没有说话，良久。
他沉闷的开口，“我知道的，念念。”
“知道什么？”
他视线平静的扫过这些刚刚吃过的饭菜。
“这些，每一个都和昨天的味道不同。”
“却都有种淡淡的苦杏仁味。”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念念。所以才这样……”
他没有说下去，我也知道他发现了。
终于不用装了，我苦笑。
“那你呢？你这么蓄谋已久的接近我，藏在暗处看着我一点点落入你的圈套很好玩吗？”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看着他无辜的样子，我的火气一下烧得盛了。
“你别装了，你根本不是警察，西黎分局没有沈乱。并且那晚我的报警电话也根本没打完，不会有警察的。”我越说越委屈，“是你，明明是你在骗我。”
听着我的话，他沉默了。
我看着他的呼吸有些困难，就明白了是我在菜里下的毒起效果了。
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端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维持他最后的形象。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抬头看我，笑的热烈而又张扬，一如我心中他最初的模样。
“还好，还好不是你不喜欢我了。”
“念念，我最初就因你而来。现在你想让我走，我听你的。”
“还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真的警察，骗了你。也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
说到这里他几乎已经稳不住身形了，手死死扣住餐桌边缘。
为什么和我想的不一样，被人揭穿后不是应该愤恨辱骂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模样、说话的态度就好像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沈乱，那个我喜欢的沈乱。
我给他下毒了啊，他为什么不恨我。
是我错了吗？
我复杂的看向他。
他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却硬挺着最后一口气，“念念，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费力地将一只手抬起，伸向我，“最后……你能抱抱我吗？”
“我好疼……”
最终我还是没忍住，走向了他，半蹲在他面前，伸手环抱住了他。
他已经没有力气回应我这个拥抱了，我只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念，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不知道我最后的话他听到没，不过他是笑着离开的，想必是听到了吧。
抱着沈乱的尸体不知过了多久，我跌跌撞撞的起身。
脑袋里充斥着许多声音：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
“我们还没有一起去看海。”
“顾念，我喜欢你。”
“不要忘了我。”
突然一道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这些声音。
“越亲近的人才会越伤人。”
渐渐地，这道声音越来越大，重复的也越来越快。
我痛苦的捂着脑袋，没了意识。
17
“顾念——”一道声音将我惊醒。
睁眼，我正坐在一处沙发上，裴青山正在我面前边喊边伸着手晃来晃去。
我揉了揉脑袋，推开了他的手。疑惑地打量着四周，很是陌生。
见我的神情，裴青山解释说，我在家中晕倒，是他将我带到医院的。
没有理会他，我定定的看着对面的那个女人，我并不认识她。
看我一直看着对面的沙发，裴青山不自然的清了下嗓子，为我介绍。
“这位是你的主治医生，精神科厉栀。”
同时对面的女医生起身，向我伸出了手，“恭喜，融合治疗很成功。”
我愣愣的回握，消化着他们的话。
后来，经过他们漫长的解释，我才听明白了。
很久之前，我就因为精神不太稳定在厉医生这里看病。
之后在治疗过程中，厉医生发现了我竟然是多重人格。
一次意外被尾随后，我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越来越不安，正因此还分裂出了一个能够给我带来安全感全心全意爱我的人格——沈乱。
于是他们不得不将治疗计划提上日程，才有了后来裴青山对我的催眠暗示，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事情顺其自然的推进，我这才融合了其他人格。
医院门口道别了裴青山与厉栀后，我直接前往了许星辰家里。
至于裴青山与厉栀的话，全是一面之词，我要亲自去看看。
沈乱与许星辰最后告诫我的话仍在心头萦绕：不要相信任何人。
可现在，我看着空无一物的床，我明明将星辰安放在这里了。
不可能，许星辰怎么可能只是我的人格。
我不停的在房间四处寻找着蛛丝马迹，用来证明，她，许星辰，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终于在一个抽屉里，我看到了房产证与花店的营业执照。
但上面却明晃晃的写着“顾念”二字。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快速跑到了书房，看着许星辰当时倒下的位置，现在却没有一丝血迹。
视线又看向旁边的照片墙，我拿了下一张。
不对，这不是偷拍的，这种角度，是自拍。
而这种自拍角度的照片还有好多张。
为什么当时我就没有看清楚？
所以这就是你瞒着我的真相吗，许星辰？
纵使心中再怎么不愿相信，在当我看过小区监控后，我沉默了。
我行尸走肉般的回到了家，客厅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餐桌处并没有沈乱的尸体。
同样的，我跑去看了一楼处的监控，果然，每天上下班进出的时间点并没有沈乱的身影。
也就是，没有沈乱。
从一开始裴青山他们告诉我，我不信。到我自己一点点的找，却也是一点点的心如死灰。
哈哈哈，也就是说，许星辰和沈乱他们都没有错。
星辰没有想要害我，连唯一解释不通的照片，也是因为我们共用着同个身体，她自拍的照片当然是我的脸。
而沈乱也不是要故意骗我，在当时那个我极度需要安全感的情况下，警察沈乱应运而生。他因我出现，是我一个人的“警察先生”。到最后，他也仍是那个最爱我的少年。
可是，我却害死了他们。
18
许久，平复了心情后，我又回到了医院。
同样借口东西丢了之后，我顺利的看到了我想看的那段监控。
离开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医院的方向。
没有多做逗留，回到了家。
我依旧装作不相信的样子，在家中疯狂的查找线索。
终于，被我发现了，装在墙纸后面的针孔摄像头。
不过我并没有任何举动，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直接略了过去。
之后就直接驱车离开了家。
两个小时后，我将车停在一旁，打开了车门。
空气中掺杂着湿咸的味道。
是大海，你看到了吗，星辰。
医院的那段监控里，我看到了，当时医院大门处送我离开的，只有裴青山。
没有厉栀。
在看到监控的那一刻我就想起来了，幼时被我遗忘了的那段记忆，关于厉栀。
而他们如此了解我的一举一动，还真是多亏了装在我家的针孔摄像头啊。
厉栀，我又有多久才想起这个名字了呢。
难怪第一次见裴青山时他说我长得像他的一位朋友，这何止是像？
他所说的朋友，就是“厉栀”，也就是我自己，能不像吗？
我自嘲的笑了笑，没有许星辰，没有沈乱，也没有厉栀，都是我自己。
我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是失败。
最早认识厉栀，是在三四岁那年，我记不清了。
那时正是我的父母两看生厌的时候，我记得那天他们大打出手，不停地砸着东西，其中就有一些扔偏了扔到我身上的。
而厉栀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她用她小小的身躯牢牢地护住了我。
一开始她并不与我说话，但是每次有危险的时候她都会冲在我前面。
我当她是我的好朋友，她一次次的受伤，我就一次又一次帮她擦药。
我还记得，那时我边擦药边说：“我以后要当个最厉害的医生，你再也不要受伤了。”
我还记得我们一起看盛开的栀子花，她很喜欢，于是便开口，“我喜欢这个栀子花，但我喜欢开的最好最盛最厉害的那朵。”
“那你就叫厉栀吧。”
相处相伴多年后，一次意外中，我撞到了头。
厉栀消失了，我也不再记得她。
所以，厉栀，你这么恨，是恨我有了新的朋友？还是恨我把你忘了？
我会在家中遇到那么多奇怪的事，被拉开的鞋柜、浇过水的鲜花、被移动的牙杯、以及莫名其妙的手掌印……
怪不得，怪不得每次有奇怪的事情时，我总是昏昏沉沉的。沙发上的小憩、逛街回来后的差点睡着，我以为是我太累了。可谁曾想，是你啊，厉栀。在我睡着后，操控这具身体的是你。
你足够了解我，你知道细节控的我，你只需要轻微做些改变就能够让我发现，甚至让整个事情走向按照你所设计的那样。
那么引导一切故事开始的，最初的小巷尾随事件呢？究竟是意外，还是刻意为之。
想想那天在女警那里看到的视频中的模糊影子，再到后来我因为催眠怀疑沈乱的时候觉得与他的身形格外像。但是现在，一切明了之后，记忆中的那个影子与裴青山也甚是相像呢。
不过，都不重要了。真是辛苦你与裴青山计划这么久了。
既然如此，你想要的，我给你好了，又何必这样步步为营。
我祝你得偿所愿。
终究是我对不起沈乱和星辰，我应该去找他们的。
他们从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你们嘴里的“人格”，他们有血有肉，是我这灰暗生活中少见的光。
看着面前裹挟着夜色朝我奔袭而来的浪花。
我喃喃轻语，“可惜了，没能和你一起看。”
19
谢谨言沉沉的陷入了梦乡，一旁的手机却接连弹出好几条消息提醒。
“谨言，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喊你吧。”
“我如果能够早点认识你该多好，不是高二的楼梯间。就早一点点，高一就行。”
“如果早点认识你，可能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辈子太累了，我不想坚持了。”
“等着，下辈子换我去缠着你跟你交朋友。”
“你……要好好的。”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谢谨言，听完微信上的消息后，急匆匆的回拨过去，无人接听。
“于洲，你先别说话，听我说，赶紧帮我查一下顾念去了哪，她可能出事了。”
谢谨言边打着电话边驱车前往顾念家中。
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开。
于洲的电话打来，“阿瑾，顾念最后能查到的记录是开车去了隔壁市，不过在今天已经回来了。目前能确定的就是她还在江城。”
“好，你再多通知一些人，仔细找找。”
正要离开，谢谨言迎面就撞上了刚从电梯出来的顾念。
谢谨言连忙将她拉过来，仔细看了看，确定没事后，抱着顾念就是哭，“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没事的，我就是去外面转了一圈，谨言。”
听着顾念言语温柔的喊她，谢谨言猛地将她推开，皱着眉开口，“你是谁？”
面前的顾念突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竟然还真有人关心你。”
“你问我是谁？”
“你可以继续称我为顾念，或者叫我厉栀。”
“多重人格？”谢谨言开口，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她就发现了顾念有些奇怪，老是跟他说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许星辰。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不是双重人格，是多重。因为面前的这个顶着顾念的脸的人，自称自己叫厉栀。
“对，不过现在只有我，你的好朋友顾念再也不会出现了。”厉栀笑的得意。
“厉栀？栀？”谢谨言突然想起了昨天收到的一条顾念发来的莫名其妙的消息。
说如果，她之后碰到了那个人就让她告诉那人一句话：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
想到这个，谢谨言就冷冷的看向面前的人，“你以为这个身体是你自己得到的，不，是顾念让给你的。”
“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不记得我了。”厉栀大声地否定着谢谨言的话，“她明明是受不了自己这么多年活得一团糟，又将一切都搞砸了。所以才自己走的。”
谢谨言讥讽地看着厉栀就像看傻子一样，“她让我告诉你一句话，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
栀子比起其他的植物确实少见，就像人间诚实的人一样少。
听到这话，厉栀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苦涩的扯起嘴角，“原来她都知道了，我骗她的那些话。她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这么做，为什么？”
“因为她想成全你。”谢谨言转身离去，不想再看。不过还是顿住了脚步，言语哽咽却坚定，“我是不会放弃的，我相信顾念是不会离开的，我也一定会救她回来。”
厉栀失魂落魄的进了家门，看着这个她不太了解，陌生的空间。
终究寻到一丝熟悉，书架上连着好几本的医科的书。这是当时她学习完，落在顾念这里的。
因为职业的原因，顾念的书很多，所以里面夹杂着她的书，顾念也发现不了。
厉栀抽出了一本，翻开，第一页的右上角画了一朵小花，这是她自己的标记。
但现在那朵小花下面却赫然写着一行行云流水般的字：
“祝你得偿所愿。”
厉栀紧紧地抱着那本书，鼻头微酸，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流了下来。
“谢谨言，你错了。”
“她，真的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