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姬醒来得很早,午夜的雾气还没有被阳光照散,她就已经起来了。望着窗外细微的阳光,有些出神。
洗漱完之后,珠姬发现距离她和瑕非约定的时间还有很久,便坐在镜子前发呆,茫然的看着青铜镜中自己模糊的影像。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自己应该选一件什么样子、什么颜色的衣裳来穿。
她所拥有的衣裳大多数都是暗色的,方面她作为影卫躲在暗处随时保护柳妃。但是现在,她忽然发现这样的衣裳原来真的很丑。
她想象着自己站在白衣如雪的瑕非身边的样子,然后狠狠的皱眉,太难看了!
敲门的声音忽然响起,珠姬惊愕的打开门,却看见瑕非笑吟吟的站在门外。
“不是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吗?”珠姬惊讶的看着他,更惊讶的却是忽然看见他手上捧的东西——一件湖水绿色的衣裳。
“送给你的。”瑕非轻松的解释,然后把衣裳交到珠姬手里,“我在外面等着你。”
关上门以后,珠姬的手指缓缓的在衣裳细腻的纹理上划过,带着温柔缱绻。最后,她悄悄的抿唇微笑,退到屏风后将衣裳换到了身上。不得不说,湖绿这样的颜色与她十分相配。
想了想,珠姬又从枕边取出了一条细细的银链子挂在颈上,那是她唯一的宝贝,是她娘留下的唯一纪念。
又照了照镜子,珠姬终于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瑕非听见声音便转过头看她,生生愣了一下之后才露出微笑,“珠儿,你真的很美。”
她的脸腾的红了起来。
瑕非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挽住珠姬的手,“我们走吧。”
看着自己与他交握的手指,珠姬忽然觉得眼眶都湿了,心道若可以这样一直到老都是最美最美的。
终于离开牢狱般的王府,走到人流熙攘的街道上,珠姬忽然觉得感动莫名,每一次迈出脚步都觉得幸福。
瑕非一直将珠姬带到郊外,绿草如茵,香花遍野。
望着满眼扑面而来的绿意,珠姬深深的呼吸,从来没有发觉自己原来是这样的自由幸福。
瑕非宠溺的看着她,脸上印着深深的笑。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簇生长在杂草中间的满天星。心念一动,他已经取了小小的一朵满天星在手。
看见珠姬露出的茫然表情,瑕非微笑,招手示意她过来,然后将满天星簪在她发边。
“很好看。”瑕非说。
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处凉亭中。
“王爷你看,那不是王爷门下的幕僚吗?”
刘侧妃矫揉造作的声音传进耳朵,柳妃听完冷笑,这样的心机手腕如何与自己争宠。笑过之后,她可有可无的望向刘侧妃指的方向,只看一眼就愣住了。
那个,是珠姬?!
紧接着,疯狂的嫉妒顿时胀痛了她的心脏。为什么珠姬就可以笑得那么干净无尘?为什么她身边就一个那样干净男子的陪伴?为什么,这些都不属于她?
柳妃媚眼一抛,忽然依依靠向怀安王,柔声说:“王爷,不如我们过去看看。王爷那位幕僚身边的女子,似乎是妾身身边的影卫呢。”
美人在怀,怀安王志得意满的大笑,然后就带着刘侧妃和柳妃两位美人一起走出了凉亭。
无论是珠姬还是瑕非,都绝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怀安王和柳妃。惊讶之余,都没有注意到怀安王贪婪的目光和柳妃眼底的嫉妒。
震惊过去之后,瑕非才想起来向怀安王请安,同时求怀安王和柳妃的成全。
柳妃强压着深深的嫉妒,对怀安王依偎过去,口中还道:“王爷就成全了珠姬和这位大人吧。”
怀安王被柳妃闹得心猿意马,也没多想,当即应允了这件事。
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被成全,珠姬和瑕非相视一笑,皆是满心的幸福,却不知这却是一生折磨的开始。
因为回府之后,柳妃又对怀安王换了一番说辞。
“王爷觉得今日见过的我那影卫珠姬美吗?”柳妃衣裳褪尽,躺在怀安王怀中温柔的问,吐气如兰。
想到白日里珠姬绿衣袅袅的样子,一向好色的怀安王顿时心中发痒,也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
“那么……”柳妃翻身而起,搂着怀安王的脖子又抛了一个媚眼予他,“妾身倒有一计留下珠姬……”
夜深,霜重,朔风如刀。
次日夜,乌云避月。
“王爷对我道,只有我完成了这件差事,便赐予我重金,使我可风风光光迎你为妻。”瑕非握着珠姬的手指,深情道,“你等我,可好?”
珠姬轻轻点头,却不知为何心里越发的不安。凝睇着瑕非如飞絮的面容,珠姬忽然道:“很冷,你送我回去可好?”
瑕非于是将珠姬送至她的居所门外。
即要离去时,珠姬忽然一手扯住他衣角,唇却已趁着他惊愕之际印上了他的唇上。
“瑕非,我很不安。”珠姬满面绯红的窝在瑕非怀中,微凉的手却紧紧抓着他衣裳,“所以,你不要走。至少今晚,你留下来。”
看着珠姬皎皎如月的面容,瑕非妥协般叹息,将她抱入房间……
清晨,珠姬恋恋不舍的目送瑕非出府,之后被婢女告知柳妃寻她。
之后发生的一切,对珠姬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待珠姬到柳妃居所之后,柳妃和颜悦色的请她坐下,慢悠悠的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珠姬。
“你我主仆数载,如今你即将出阁,我只将此酒敬你。”柳妃说道,面目诚恳。
珠姬不疑有它,将一杯酒饮尽。
柳妃凝看着趴倒在桌子上的珠姬半晌,冷笑,然后淡淡吩咐,“去请王爷过来吧。”她不愿意看着珠姬一人干净,即使堕落,便两人一起吧。
珠姬再有意识,迎接她的就只是王府侍妾的名分、以及睡在她身边的怀安王。
远方,瑕非尸骨未寒。
“为什么?”作为侍妾拜见庶妃,珠姬冷冷的看着柳妃。
“我不想看你一人清净,我嫉妒。”柳妃诚实的回答她。
得知瑕非中途遇匪之后,珠姬想自己也许可以死去,因为瑕非的功夫绝不低于她。
可是,她此时发觉自己有了身孕。直觉,她认为这是瑕非的孩子。若是,她会好好的带大他;若不是,不如随她一起去地府寻瑕非也好,珠姬冷酷的想。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珠姬躺在睡榻上虚弱的看着两个婴儿,终于露出满足的笑,流下泪水,孩子确实是她和瑕非的。也许怀安王和柳妃都忘记了瑕非的样子,但珠姬不会,这两个孩子就是瑕非的翻版。
有了他们,她还可以继续苟延残喘。
每一次午夜梦回,珠姬总是看见瑕非站在柳树下,他周身被美丽的柳絮环绕,宛如他们初见那日。
“瑕非……”珠姬喃喃的梦吟他的名字,然后每夜每夜的流泪。
她现在带着一双儿女独自居住在念瑕轩。名字是柳妃改的,赐她一人独居,却是冷冰冰的嘲讽奚落。她每次看见柳妃,都冷冷的没有表情。
“为什么不恨我?”柳妃每次都饶有兴趣的问她,声音无辜得那样恶毒。
她每次都不答,直到来年春天。
“我只是不屑而已。”珠姬看着柳妃,轻轻的说。
柳妃却因这句话恍然出神,然后微笑,显得无比美丽,“珠姬,我只是嫉妒你;就如同,我只是如你一样爱着他。”她的表情,无比温柔。
“你爱他?你爱瑕非?”珠姬大笑,她从来没有这样笑过,“你爱他,所以让他死亡?你爱他,你竟说你爱他……”
指下的一根琴弦忽然断裂,连带着手指轻轻疼痛。珠姬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沉湎在了过去中无法自拔。
珠儿走过来怯怯的看着她,“娘,你怎么哭了?”
用力把女儿抱住,珠姬仍由自己的眼泪不停的撒下,一声声唤着:“珠儿,珠儿……”就如同当年他每次唤她一样。
珠儿安静的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自己的母亲似乎这样抱着自己就会好过一些,所以不动也不说话,即使她被珠姬的手臂勒得快要不能呼吸。
终于,珠姬放开了女儿小小的身子,关切的打量她,“珠儿,娘可弄疼了你?”
“没有!”珠儿用力的摇头,然后抬头期待的看着珠姬,“娘,我和哥哥会好好陪着娘的,所以娘不要难过好不好?”
“娘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是夜。瑕非再一次入了珠姬的梦境。
他一袭白衣,握着一朵满天星缓缓而来,将花小心的簪在珠姬发梢,“珠儿……”
“我们的孩子已经长大了。”珠姬揪住瑕非的衣襟,仿佛这样他就不会离开,“而我,却都老去了。”
“你还要好好的,我会守着你,一直守着你……”
不知哪里来的风,将白影吹成柳絮,再也不见。
梦醒,还是午夜。
珠姬看着枕边的泪痕,露出脆弱的轻笑,走到窗下,再次弹起《长相思》……
「《相思不相守》完」
「PS:至此,《蝶卿》番外就告一段落了,其实最后还有关于华华的一篇,不过晚晚实在是太爱他了,于是他的番外还有再酝酿一下……发上来的时候会通知大家的~另外,明天晚晚还会发关于帝辰和蝶儿的访问,有兴趣的可以明天来看哦!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