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是位于日升国最北部的一座城市,临近北方寒冷的北昆国。这个世界上除了日升国之外还有南苏、西元和北昆三个大国,各自占据着几乎四分之一的领土,其间也夹杂一些小国,不过实力是绝对不能与这四个大国相抗衡的。
北昆国向来被其他国家视为蛮夷之国,国人不懂得自给自足,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去临近的几个国家烧杀抢掠。如今正是寒冷的冬季,富足如日升国和西元国都必须需要力行节俭,更何况是北昆之国。也所以,北昆国近日来一再的进犯隶属日升国的北疆,数日前更是得寸进尺的掳走了大批北疆百姓,后又递书要求东朝以粮食牲畜交换人质。
尚书房中,除了帝辰之外还有睿亲王、蓝云释以及苏执三人。
相较于蓝云释的温润如玉,苏执的气质则更偏向于阴柔,举手投足之间还自带着一股天然而成的狠辣。
“皇上,微臣希望这次的事情能交给微臣去处理。”得知眼下北疆与北昆国的情况之后,苏执第一个站出去请缨。如今他与曾经的梅才人已经喜结连理,对帝辰除了感激还有敬重,所以立刻本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心理果断的站了出来。
帝辰没有回答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目光落到睿亲王和蓝云释身上,很显然他心中是另有打算的。
睿亲王是在场四个人中身经百战而且最有实战经验的人,他收到帝辰的问询目光之后微微一笑,淡声道:“北疆那头自然是要派人前往的。北昆国一再肆无忌惮的挑衅,已经不容我们再有所姑息,且如今国内已经暂时无大碍,也是时候了。不过对于这个派去的人选,微臣和皇上想法一样,另有打算。”
至于蓝云释则轻摇着从不离手的折扇,温和笑道:“战事方面不是我的专长,我便不加妄言了。”
这就是蓝云释,在他擅长的事上从不过度谦虚,不擅长的方面他也绝对不会胡乱发表意见。
于是,帝辰的目光再度落到了睿亲王身上,“不知道七皇叔认为最合适的人选是谁?朕心中也有一个人选,不知道和皇叔所想是不是同一个人?”
雪一直下到傍晚也没有停止,天边依然染着醉人的绯色。
砚衣端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羊脂玉碗慢慢的拨开水晶珠帘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的将碗递给凤哀蝶。
讪讪的接过碗,凤哀蝶很清楚地知道砚衣还在生气,于是乖乖的把碗里的热姜汤喝了下去。刚才凤哀蝶从外面散步回来,身上落满了雪花,像一尊雪人似的。这还不算,她回来之后又连连打了数个喷嚏……
结果,一向最温柔贴心的砚衣愤怒了。不过与其说她是愤怒,倒不如说是心疼更贴切一些。砚衣生气的方式很特别,不吵不闹,只冷着一张俏脸不说话。
一直盯着凤哀蝶老老实实的喝光了热姜汤,砚衣才收回碗默默的退出去。
“砚衣……”凤哀蝶趁着她还没有彻底离开,可怜兮兮的叫住了她。
虽然砚衣听见她的声音之后站住了,但是并没有回头看她,显然还没有消气。凤哀蝶又屏息敛声的等待了半晌,才等到砚衣终于转过身看着她。
“小姐,砚衣知道你心中的苦楚和委屈,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作践自己的身子。若是小姐你再生病,我们和公子会不心疼吗?”
蝶翼般的睫羽慢慢垂下,凤哀蝶伸手抚摸着盖在身上的丝被上细致的纹路,唇边啜着一缕似有似无的笑容,“砚衣,你总是最知晓我心事的。如今义父和表哥待我如斯,哪怕是我想要得到清风明月,他们也会想办法帮我弄到。但是偏偏,我最想要的却是这世上最不能勉强的人心,也许是我太贪心了吧。”
砚衣静默的站了一会儿,然后依然缓慢的转身离开。她是不懂,小姐为什么就将一颗芳心错付他了呢?
如月如水的目光悠悠流转至窗外,凤哀蝶无声的叹了口气。其实砚衣说得没有错,她之前的行为的确是太任性了。可是,她偶尔任性而为一下也不可以吗……
半空中,睿亲王和帝辰的目光相碰,了然了彼此的意思。随后睿亲王笑道:“树立一个君王的威信,这一次绝对是个绝好的机会。”
“那么,”帝辰浅笑,接着睿亲王的话头往下说,“朕这一次便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御驾亲征了。”
闻言,苏执愕然了一瞬,随后当机立断,“微臣请求与陛下同行,随军前往北疆。”
蓝云释则淡淡的笑,不置一词的摇晃着折扇。
思忖了一番,帝辰起身威严道:“那么,左右丞相留守京中,朕将于近日亲征北疆。”
苏执看着帝辰,目光中尽露不解,“陛下……”
“你该很清楚,如今更需要你的地方不是北疆,是京城。”帝辰看向他,目光清高而矜贵。
帝辰确确是令人甘心臣服的君王。
睿亲王看着上位的皇侄、他的皇兄唯一心爱的子嗣,脸上尽是纯粹的笑容。末了,他又像忽然想起来,对帝辰说:“我们小蝶你可得好生安顿,不能让旁人趁你不在而欺负了她去。”
忽然提及凤哀蝶,帝辰只觉得心头一软,啜着笑意回答:“请皇叔放心,我会安顿好洛儿的。”
听着帝辰自称“我”,意味不清的流光在睿亲王的眼中略微的一闪,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外面的雪依然下个不停,凤哀蝶用过晚膳之后站在窗户边上眺望了一会儿,忽然莫名的很想很想见他,是一刻都无法停止的想。
“砚衣。”凤哀蝶终于转过身,犹豫的看着刚刚才不那么生气了的砚衣,小心翼翼的说,“我还想出去走走。”
砚衣正坐在角落里做女红,听见她这样说之后微微皱眉,抬头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最后终于投降,轻叹了口气,“小姐,我陪你撑伞出去吧。”
说完,砚衣才看见凤哀蝶变得羞涩的目光,恍然明白了什么,抿嘴微笑,转身去取来一件厚实的玫红色外袍,笑吟吟对凤哀蝶说,“我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些事情必须要现在就做的,小姐请穿得暖和一点儿自己出去散步吧。”
垂下眼睑接过外袍披在身上,凤哀蝶自然知道砚衣晓得了她心中所想,安静的撑伞走了出去。三步两步,她自然就走到了乾坤宫外。
淡红色的天幕映照得眼前的宫殿更加的雄伟巍峨,仿佛是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建筑。
凤哀蝶停站在一棵大树下面深深的凝视着乾坤宫,不在意洁白的雪花从天而降,其中一些避过纸伞落在了她的发梢、以及鲜艳的红裳上。妖娆艳丽的红色外袍在雪中显得格外瑰丽。
帝辰一从乾坤宫中走出来就看见了她,脚步下意识的一窒,然后又很快的走向她,“洛儿。”
凤哀蝶刚才一直处于神游的状态,听见帝辰的呼唤才慢慢回神,冲他嫣然一笑,泠声解释:“我用过晚膳想着出门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低头凝睇着凤哀蝶红润的脸颊,帝辰心中的情愫温柔铺天盖地的袭来。他不由自主的伸手碰触了一下凤哀蝶微凉的鬓发,柔声道:“也不知道外面有多冷就出来了。走吧,我正好也要回灵月殿,陪你一起散步回去。”顿了顿,帝辰忽然又补充,“正好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丝缕沁凉的冷意从凤哀蝶的指尖升起来,她勉强的笑了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听了帝辰说的后一句话,她忽然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来,给我。”帝辰对她的异样毫无感知,温柔的撑过她手中的纸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偌大的宫灯照射得整个灵月殿亮如白昼。
闲杂人等退下之后,灵月殿内只剩下了帝辰和凤哀蝶两个人。
轻轻的抿了一口清茗,而后慢慢的把茶杯放下,帝辰郑重的看着凤哀蝶,“我准备亲自出征去北疆。”
凤哀蝶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划弄着手腕上的明光翡翠镯子,闻言又一次划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帝辰担心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出血的情况让他稍稍放心。等待凤哀蝶大致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帝辰才又继续往下说:“北昆国最近实在太过张狂,陈家的事情刚好也解决了,已经到了回击他们的时候。”
忍了忍心中汹涌而出的担忧和不舍,凤哀蝶佯作平静的问:“你什么时候动身?”
“三天之内吧。”帝辰回答她,心中亦藏匿着千般不舍。
“小心。”这是凤哀蝶唯一想说又能说的话。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想到一个人,凤哀蝶抬起头轻轻的笑,“我在宫里待得厌了,明天想要出去走走。”
灯光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的淡白。
帝辰毫无异议的点头,“愿意出去散散心就去吧,出去的时候注意自身的安全就是。”
灵月殿外,夜雪初积,月光如银,分明是个白色的美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