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这是在哪儿……”
揉着疼痛欲裂的额头，苏牧吃力地从地上坐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昏暗矿洞。
他快速检视全身，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丢什么零件。
指尖轻轻触摸眉心，皮肤下第三只眼的跳动似乎比以往更加强劲有力了。
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道身影，他不由地嘴角微微抽搐，那个站在尸山血海顶巅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随意的一瞥，便能产生实质化的杀伤力，将他重创昏迷。
这强得也太离谱了。
那个家伙，究竟到了什么境界？三花聚顶？半步真仙？
而且，意识中所见的那方天地，是在哪个世界？
云层中涌动的黑影，又是什么怪物？
他扶着墙壁站起来，感应了一下矿洞中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的诡异之力已经被他吸收得七七八八，只剩下稀薄的一丝，虽然还会令人本能地感觉不适，但已经不影响正常行动了。
第三只眼正是吸收了矿洞内大量的诡异之力，才会将他的意识卷进去，让他见到先前那副场景。
这很奇妙，第三只眼明明是他被黑雨淋到后身上产生的畸变，却好像和那道身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苏牧很确定那道身影不可能是自己，由此推测，第三只眼或许并不是随机变异出来的。
黑雨的背后，还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第三只眼……看来以后得对这家伙提高警惕了，不能只是依赖它的能力，也要注意潜在的危险。”
喃喃自语着，他脚步凌乱地顺着矿道朝出口摸索过去。
……
……
离开矿洞后，苏牧随手招来几名守在出口的矿奴，吩咐他们继续看住这里，不让任何人进去，而后回到了阁楼。
阁楼二层，徐完依旧在整理如山的卷宗，苏牧咳嗽了一下，等他看过来，道：“跟我过来一下。”
徐完眼神中露出几分疑惑，一声不吭地起身。
两人来到苏牧房间，关上门，苏牧在桌前坐下，盯着站在门边目光低垂的徐完，道：“你来矿场多久了？说说为什么来到这里、来这里之后的经历吧，我很感兴趣。”
徐完抬头和他对视一眼，表情有些诧异，这个男人似乎很少将内心活动流露在脸上，很快又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沉声道：
“回仙师，属下本是元机国御林军一名伍长，杀人入狱，被判扔入矿场，至今已在此地驻留两年零三个月，蒙前任督造陈仙师赏识，代为管理癸字号区域一应事务。苏仙师日后但有需求，尽管吩咐，属下定尽心竭力为仙师卖命。”
苏牧眉毛一挑，稀奇道：“凡俗间的律法，也有打入矿场这一条么？元机国和青桐剑宗是什么关系？”
徐完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大概在想这位仙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元机国奉青桐剑宗为国教，依附贵宗而立。不光是元机国，这附近大大小小有十几国都归贵宗管辖，死囚会集中送进这座矿场。”
苏牧恍然，原来矿场里的矿奴是这么来的，难怪命如草芥，本身就是死囚犯，割了一茬很快又能补上一茬。
他转而又问：“我听说矿奴顶多一年就会入魔发疯，你居然撑过了两年还安然无事？”
徐完木然道：“属下仅在刚进矿场时挖过一个月的矿，后来有一次身边矿奴突然入魔，属下用铁镐结果了那人性命，而后便被陈仙师提拔到这楼里做些文书工作，很少再下矿洞。此外，属下被判入狱前，随御林军征战沙场十四年，刀下也算饮过不少鲜血，对煞气、怨气之流颇有些抵抗能力，是以比其他人撑得更久。不过……”
他忽然抬手扯了一下衣领，露出半截胸膛，古铜色的肌肤上，赫然有数根黑色血管清晰地凸显出来，微微跳动。
“只怕再过两月，属下这条命也要走到尽头了。”
他淡淡地说出这句话，不带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苏牧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轻轻扣着桌面，没有再问话。
房间便陷入令人窒息的沉寂中。
沉吟良久，他盯住徐完的脸，一字一句道：“我能相信你吗？”
这话问得很突然，有些没头没脑，徐完却不怎么意外，迎着他的目光平静道：“如仙师所见，属下最多还有两个月可活，了无牵挂。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在这样一个没有出路的矿场里，除了静静等死，还能生起什么心思呢？”
二人对视片刻，苏牧沉声道：“如果我说，你不用死在这里呢？”
徐完瞳孔微微一缩，但也仅此而已，没有再流露出更多震惊的情绪。
“仙师能放徐完离开矿场？”
“能，但要等三年。”
“三年后徐完已是白骨一堆，仙师说笑了。”
苏牧起身道：“我保你在矿场多活三年！”
徐完终于控制不住表情，他不是傻子，不可思议道：“仙师难道有方法祛除诡异？”
苏牧忽然闭口，背负双手重复先前的发问：“我能相信你吗？”
房间重新恢复寂静。
二人彼此对视，一方脸色平静，成竹在胸，一方面无表情，双拳却暗暗攥紧。
咚！
“徐完但凭仙师差遣，若仙师真能让徐完活着离开矿场，得报大仇，这条命交给仙师便是！”
一米九高的汉子气势凶悍地单膝跪下，掷地有声。
这是苏牧第一次在矿奴身上看见血性。
他微微一笑，很快又抹平嘴角，重新坐下道：“我有大长老秘传法术，能抽离诡异，现在外面有一处矿洞已经被我布下阵法，可使人不受诡异侵扰、专心劳作。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挑选一队信得过的矿奴，要有力气的，你亲自带他们下矿，把那口矿洞封锁，谁也不许靠近！”
徐完俯首喝道：“是！”
“我问你，下次上缴月度任务是什么时候？”
“十八天后。”
“很好，还有半个多月。这十八天里，你要把这个月的矿石额度补上，做得到，你就活着，做不到，不用三年，也不用两个月，我十八天后亲手送你上路！”
徐完猛地抬头，单手砸胸，咬牙道：“只要没有诡异作祟，做不到，徐完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