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八九蹲在仓库发霉的角落里,鼻尖沾着蛛网,手里掂着把竹扫帚。这鬼地方堆的破铜烂铁比他练过的太极拳招式还多,正要掀开发潮的纸箱,突然扫帚柄"咔嗒"撞着个硬物。
"啥玩意儿?"他掰开碎纸板,露出本包了浆的黑皮书。书页边卷得跟油条似的,封皮上歪歪扭扭画着个太极图,两尾阴阳鱼中间戳着个古怪符号,活像两条缠斗的泥鳅。
"嘿哟,这符号……"许八九手指头跟着比划,忽然想起师爷教太极云手时说过"气走螺旋",这符号的笔画可不正打着旋儿?他盘腿往地上一坐,学着起势的呼吸法,肚皮一鼓一缩地运气。
怪事发生了。
书页突然泛起青光,那些鬼画符像被风吹着似的游动起来。许八九只觉后颈发烫,像吞了颗火炭,热流顺着脊椎"滋溜"往上蹿,钻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金星乱冒,仓库的霉味变成松香,破纸箱幻成朱漆木匣,再睁眼时人已经躺在苏老板办公室的波斯地毯上。
"小许你抽筋啦?在仓库打摆子似的。"苏绾端着碧螺春进来,旗袍开衩处晃着羊脂玉坠。她早注意到这小子最近不对劲——上次徒手撂倒三个壮汉,监控里他袖子鼓得跟气球似的。
许八九摸出怀里发烫的古书,书页上的符号竟变成金色小人在打坐。"苏姐,这书邪门……"他话没说完,窗外"咣当"传来瓷器碎裂声。保安队老王举着对讲机嚷嚷:"后巷那尊青铜鼎长腿啦!"许八九刚要开口,窗外突然炸开道青光。那尊青铜鼎原地疯转,鼎身饕餮纹活过来似的张牙舞爪。保安队三四个壮汉扑上去压,反被震得东倒西歪。
"不好!"许八九抄起古籍就往门外冲。苏绾的高跟鞋"咔哒咔哒"追在后面,旗袍下摆扫过走廊的古董架,震得青花瓷瓶叮当作响。
后巷里,青铜鼎已经悬浮半空,鼎口喷出青焰把雨幕都烧得扭曲。许八九盯着鼎纹上的饕餮眼睛,突然觉得怀里古籍发烫。他鬼使神差地翻开其中一页,指尖触到个朱砂画的圆点。
"嗡——"
鼎身突然静止,青焰化作漫天流萤绕着他打转。许八九看见鼎纹里渗出丝丝黑气,顺着古籍上的符号往他手心里钻。苏绾突然拽他胳膊:"你瞳孔怎么变金色了?"
许八九这才发现视线异常清晰,连苏绾耳垂上极小的朱砂痣都纤毫毕现。更诡异的是,他看见青铜鼎内部有团黑雾,雾中隐约是个人形轮廓。
"这鼎成精了?"保安队长举着火把哆嗦。
许八九想起古籍里"镇"字诀,照葫芦画瓢摆出个云手势。指尖刚划出半圆,鼎身突然发出牛哞似的哀鸣,黑雾裹着团青光直冲云霄。古籍无风自动,"啪"地合上,封皮太极图烫得他差点松手。
"追!"苏绾已经跳上她的红色宝马。许八九跟着钻进副驾驶,后视镜里,青铜鼎"咚"地砸回地面,裂成八瓣,每瓣上都刻着半张人脸。
宝马在雨夜里疾驰,雨刷刮开帘幕般的雨水。许八九攥着古籍的指尖发烫,后视镜映出他泛金的瞳孔。"往东郊废船厂!"苏绾突然打转方向盘,玛瑙耳坠撞在车窗上叮当作响。她膝盖上摊着个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笔直指向东方。
"你早就知道这鼎有问题?"许八九盯着她涂着丹蔻的手指划过罗盘刻度。苏绾猛踩油门,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丈高水帘:"三个月前,有古董商私下交易带饕餮纹的青铜残片。那些买家……"她突然噤声,后视镜里闪过两束血红车灯。
"我们被盯上了。"许八九回头望去,三辆黑色越野车咬住车尾,车牌全被泥污遮挡。领头那辆天窗探出支狙击枪,枪口泛着幽蓝冷光。"趴下!"苏绾突然急刹,车身在废船厂铁门前甩尾横移。
子弹擦着车门火星四溅,许八九抄起古籍挡在身前。书页自动翻飞,金色符文在暴雨中明灭不定。狙击手突然惨叫,枪管竟扭曲成麻花状。"这书是盾牌?"许八九愣神间,苏绾已经踹开车门,高跟鞋跟砸碎铁锁链。
废船厂内,铁锈味混着咸腥。追击者从四面合围,许八九看见他们脖颈处都纹着滴血的太极图。"秦墨的人。"苏绾甩出三枚柳叶镖,镖身刻着非遗协会徽记。黑衣人应声倒地,但更多黑影从集装箱后涌出。
"退!"许八九突然高喊,拽着苏绾撞开铁门。身后集装箱突然炸裂,火浪掀翻三辆越野车。火光中,他看见古籍封皮的太极图正在吸收爆炸产生的青烟。"这书在吞气运?"苏绾摸到腰间软剑,剑穗缀着的玉蝉突然碎裂。
两人背靠生锈的龙门吊,黑衣人结成诡阵逼近。许八九翻到最后那页空白纸,咬破手指按上去。血珠渗入纸面,竟浮现出个持剑小人的虚影。"破!"他挥拳打出云手,虚影突然活过来,剑光如银河倒泻,斩断所有黑衣人脖颈的太极纹。
苏绾突然扯下旗袍领口的盘扣,露出锁骨处的火焰形胎记:"看天上!"乌云裂开缝隙,月光照亮船厂中央的废弃油轮。油轮甲板上,青铜鼎碎片拼成的饕餮正在吸收月华,鼎中黑雾凝成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影,
油轮甲板上,戴青铜面具的人影突然抬手。饕餮巨口猛地张开,竟将整个月亮吞入腹中!天地间骤然漆黑,苏绾的软剑撞在鼎身上迸出火星,那些黑衣人残破的尸体突然抽搐着站起,脖颈断口处爬出蜈蚣似的黑气。
"许八九快看那本书!"苏绾剑尖挑飞七具傀儡,剑穗上的玉珠碎成齑粉。古籍在许八九怀里剧烈颤动,书页间渗出金线,在虚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太极图。图中央阴阳鱼突然活过来,黑鱼化作苏绾的窈窕身影,白鱼凝成许八九的拳势残影。
阴阳鱼交缠处迸发强光,将整片船厂照得亮如白昼。许八九看见面具人周身的青黑瘴气里,漂浮着无数张痛苦的人脸。那些面孔突然齐齐转向他,七窍中涌出暗红色液体,在空中拼凑成三个血字——
"玄穹劫"
"这是……"许八九瞳孔骤缩,阴阳鱼突然钻进他双眼。剧痛中,他看见苏绾锁骨胎记化作火焰凤凰,剑光里藏着上古篆文;看见集装箱缝隙间,有团婴儿拳头大的青光在跳动;甚至看见面具人后颈处,刺着个扭曲的太极图腾。
"砰!"
古籍突然炸裂,金粉裹着许八九坠入黑暗。恍惚间,他看见师爷在太行山巅演示的"揽雀尾",看见苏绾旗袍上的梅花暗纹化作杀阵,最后定格在油轮底舱——那里藏着堆满整个舱室的青铜鼎碎片,每片都刻着不同的太极图。
"小许!小许!"苏绾的声音像从水缸里传出来。许八九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古玩城仓库的樟木箱上,头顶白炽灯管炸了个窟窿。苏绾正用镊子夹着他发黑的指尖,镊子另一端连着台老式心电图机,纸带上波纹剧烈起伏。
"你昏迷时心跳停过三次。"苏绾摘下金丝眼镜,镜片上倒映着古籍残页上的金线,正在她白皙手腕上结成个发光的太极镯,"而且……"她突然扯开许八九衬衫,露出心口处浮现的朱砂色太极印,"这个怎么解释?"
窗外传来乌鸦惊飞声,许八九摸到枕边的青铜鼎碎片。月光下,碎片上的饕餮纹正与他胸口的太极印共鸣,震得整排博古架簌簌发抖。苏绾突然抓起他手腕,指尖沾着他心口渗出的金血,在玻璃窗上画出个符号——正是古籍扉页那个"镇"字的古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