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前方的甬道之后,眼前突然豁然开朗,面前不再是狭窄黑暗的甬道,而是一片极其宽阔的地方。
甬道口守着几个袖口同样绣有山川和水波纹样的人,显然也是山河盟的人,只是他们身上的服饰颜色不是蓝色,而是黄色,赵客看得皱了皱眉。
山河盟下有五堂,分别为燕山堂、狱山堂、斗山堂、花山堂、盘山堂,负责对外的江湖事务,各堂以服饰颜色区分,譬如方才蓝色服饰的那些就是山河盟燕山堂的人,而这几个穿黄色服饰的,则是斗山堂的人。
山河盟每堂的实力都很强悍,平时山河盟只需出动一堂人马,便可平定江湖上一诸大小事宜,没想到这一次的行动山河盟竟然同时出动了两堂的人马,看来果真是非同小可,一时间赵客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琢磨着还是找机会脱离山河盟这些人。
谢无伤走到甬道口,招呼道:“情况怎么样了?”
斗山堂领头的人叫方重明,面容精瘦,身材矮小,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精明,他将甬道口稍作掩饰,压低了声音说道:“情况不太好,先前探路进去的兄弟们都没有出来,现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闻言,谢无伤的神情也挂上了几分凝重。他手下这帮人的能力他都了解,各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先前探路进去的不下十几个人,却一个都没能出来报信,这种情况先前从未有过。
他想了想,问道:“莫非是里面有武功高强的好手?”
方重明摇头,“应该不是,并未听到打斗声。”
谢无伤琢磨,难道是软兹人提前在里面设下了陷阱?但他们的行踪之前并未暴露,软兹人又不会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这里,又怎么会有针对性地设下陷阱呢?如不是针对性地设下陷阱,斗山堂的人都是探子斥候出身,又怎么会一个人都出不来呢?
谢无伤又问:“其他方向挖的通道有消息吗?可有找到其他有可能是地牢的地方?”
方重明道:“挖掘了几个方向,都跟这边的情况差不多,我猜测这些地下建筑的分布应当排列成一个圆形,地牢应当就在这些建筑中间,具体情况如何还是要进去了才能知道。”
谢无伤的眉头皱了起来,看来这个地方是非进去不可了,然而里面的情况不明,这样贸然地闯进去,不知道会遇上什么麻烦。
他环视了一圈,沉声道:“季连英和我进去查探情况,其他的人守在这里,听方重明的指挥。重明,如若两个两个时辰后我们还没出来,那么你就带他们回山河盟找赵老盟主出山。”
他这话说的听起来颇为沉重,甚至有几分托孤的意思,方重明道:“盟主,至少你再多带几个人进去吧!”
成尧早就按捺不住,立刻从队伍里站出来自告奋勇道:“是啊盟主,带上我吧!”在他的带动下又有好几个人争先恐后地从队伍里站出来。
“我我我,我也去。”
“还有我,也带上我吧盟主!”
一时间除了几个年纪较大,较为沉稳的还能考虑到外面好歹得留几个人接应,总盟那边也需要人传递消息,抑制住了站出来的冲动外,其余人都站到了谢无伤身边。
赵客看着这些人对谢无伤的狂热拥护,默默后退了几步退到一边,让自己不惹人注意,盘算着等谢无伤带着这些人一进去她就开溜。方才听方重明说其他几个方向也有他们挖通的甬道,到时她就另找一条通道自己摸进去。
然而她刚后退了两步,就听到谢无伤开口唤她。
“赵客姑娘,不知你可愿跟我一起进去?”
赵客想都没想立马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如何,还是不去给谢盟主拖后腿了。”
开什么玩笑,谢无伤那么多手下想要跟他进去他不带,为什么他要带上自己,他难道看不出来自己不愿意去吗?
谢无伤看起来倒像是真的没看出来,反而面带微笑,诚心诚意地说道:“赵姑娘怎么会拖后腿,不说别的,光是赵姑娘身上带的几壶好酒,就能帮上大忙了。”
赵客瞥了瞥自己腰间挂着的几只酒葫芦,心想谢无伤原来是看上她这几壶药酒了,她想了想,抬手从腰间解下一只葫芦递过去。
“这壶酒就送给谢盟主,当作是谢过谢盟主一路的照看。”
谢无伤没有收,眉眼里带着一丝看破她的笑意,“赵姑娘这么急着和我们撇清关系吗,难道赵姑娘还是想偷偷甩掉我们,然后自己一个人行动?”
赵客撇撇嘴,觉得有时候人太过坦诚也不是什么好事,谢无伤这个人现在不按套路出牌,明明大家装作不知道,各走各路就好了,皆大欢喜,他却偏偏要把她的心思戳破。
赵客干脆也不说场面话了,直接摊牌,“不错谢盟主,我确实不想继续与你们一路,不如我们就各救各的人,各走各的路,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她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想着谢无伤这下总该放她走了吧,谁想到谢无伤眼里却只是泛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意。
“明白了,不过赵姑娘,我觉得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赵客的神色开始有点绷不住了,她心里不由得开始琢磨,谢无伤一直这样不想让她离开,该不会是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故意想要折磨她?按道理来讲,当初虽然是她不告而别逃婚的,但也是谢无伤先不与她联络的,她无奈之下才不得不逃出来,要说怨恨也该是她的怨恨多一点才对。
这样一想,赵客又自觉理直气壮起来,再加上谢无伤的神色自若,也完全看不出来像是认出她的样子,她反问道:“为什么?”
谢无伤指了指头顶,“不知赵姑娘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听那些软兹人提起过,他们此次行动的带头人是谁?”
赵客想起来那几个软兹武士在巡逻的时候提及到的国师,“莫不是那位国师?”
谢无伤道:“正是。赵姑娘可见过这位国师了?是否与他交过手?”
赵客道:“不曾。”
“那便是了。”谢无伤微笑,“若是与他交过手,想必赵姑娘也不会总是想着要一个人去救人。”
赵客听见他这样说,方才觉得不对,蹙眉沉思,“这话从何说起,难道这位国师武功比你还厉害?”
谢无伤的武功造诣本已达到一流水平,这世上如若还有比他厉害的,那也只有那几个不世出的老怪物了,难道软兹人竟然请动了那些老怪物出山?
谢无伤摇了摇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与我在伯仲之间,但他却练就一身邪功,鬼神莫测,极难对付。此人并不是武林上知名之人,之前我从未见过,前阵子我身受重伤便是与他交手所致,他的伤远比我轻得多,再加上练的是邪功,只怕此时伤势已经全好了。”
赵客心中一凛。
谢无伤当时的伤口她也看见了,确实伤得极重,肚子被利刃划开,似乎还有中毒的迹象,可见那人不只是武功极高,手段也极邪,连谢无伤这等武功都在他手底下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赵客自忖武功比谢无伤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如若对上了这位国师,只怕以她一个人确实是难以对付。
她本想独自一个人悄悄摸进去,将人救出来就走,此时一看,只怕这想法很难实现了。
谢无伤又道:“赵姑娘与我一同进去,遇上危险至少我也可以保护一二,当然我相信以赵姑娘的身手和机警,想必很难轮得到我来多事。”
赵客已被他说得有些意动,却仍吊着眼角望着谢无伤。
“如果我不同你进去,岂不是一分危险都碰不到吗?”
谢无伤也不脑,摊手道:“那自然也是可以的,那赵姑娘不妨把所要救之人的样貌年龄姓名告知我,我去替你救出来。”
赵客总感觉自己的心思被谢无伤看透了。人当然只有她亲自去救才放心,这么多年一个人在江湖上闯荡,她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能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相信别人总是没好下场的,这还是谢无伤在十年前教会她的。
赵客沉默片刻开口:“好,我跟你进去。”
谢无伤笑了起来,似乎是很开心,他转身对成尧等人宣布:“好了,赵姑娘愿意同我一起进去,你们安心在外面等我们就好。”
成尧不满意地瞪着赵客,“这怎么行,盟主,有这个不知敌友的女人跟你一起进去,我们才无法安心呢!”
赵客挑了挑眉,看着这个义愤填膺的少年,问道:“你很想跟他一起进去?”
“当然!”
赵客忽然道:“好,我同意,你跟我们一起进去,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这个建筑看起来像是个阵法,人太多了容易分散,更加麻烦。”
成尧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懂阵法?”
赵客没好气儿地道:“你就说,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去。”成尧赶紧闭嘴站到了谢无伤身后,生怕赵客突然反悔说不让他去了。他可得好好看住这个女人,不能让盟主被她给迷惑了。
赵客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成尧,问谢无伤,“喂,我要带上他,你同不同意?”
谢无伤虽然很奇怪赵客为什么同意带上成尧,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道:“当然。”
成尧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完了,已经晚了,他怎么感觉盟主已经被这个女人给迷惑了,偏偏这件事还是他要求来的,他现在就算后悔也迟了。
谢无伤示意方重明让开甬道口,然后先一步迈了过去,守在甬道另一侧以防出现什么意外,随即季连英、成尧、赵客依次往外迈。
赵客在迈出甬道之后,谢无伤就将甬道的另一侧给封死了,之后他们几人将再无退路。
她瞥了一眼,却不甚在意,对于她来说,每次行动本就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才能够挣得命来,断了后路也好。
却不想,从她的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赵姑娘,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