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县令居于上首,面色微微有些发沉。
同桌的还有六七人,皆是县里有头有脸的商家。
边上还有一桌,则是县城中还算有点名声的富户。
“这朝花夕拾的掌柜架子还真是大,我们这么多人都到了,只等他一人,他还迟迟不来。”
这略带些阴阳怪气的话语,很快引起了边上不少人的附和。
“是呀是呀,尤其是县令大人还亲自做东,这实在是有点不像话了。”
说这些话的基本都是第二桌的人,他们说罢还满脸堆笑的朝县令望了好几眼,仿佛在察言观色,看县令是否满意。
首桌的人都静默无声。
半晌,只有周瑞言开了口,他声音温润而平淡,带着些许淡淡的笑,仿佛要将这尴尬的僵局打破:
“冬日天寒,据说朝掌柜家住在城外农村农庄中,位置偏远,不似城内诸位来的快些。”
他这开了口,那第二桌的人便渐渐歇了声息。
他们眼珠子乱转,时不时打量一下宁县令的脸色,一会儿再看看周瑞言。
谁不知道这周家虽然不显山不显水,平日里十分低调,却是荣县首富。
此时公然为朝家说话,他们自然不会不识趣地去跟周大少爷呛声。
宁县令喝了一口热茶,借着低头的功夫,将眼底的不满压下,这才徐徐道:
“周贤侄说得不错,咱们应当体谅才是,好了——这么半天功夫了,这菜怎的还未上,你去看看。”
他吩咐站在身边的手下。
手下点点头,匆匆出去,很快又回来,脸上微带着些愤怒和尴尬:“酒楼中人说咱们点的菜还在后面排着,要先做前面的。”
宁县令的脸色顿时又有些挂不住了。
他堂堂一县之首,亲自做东来朝花夕拾请客,这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这酒楼可到好,一点都不识趣!
一开始他们要个包厢时,酒楼管事就左右推辞,说他们酒楼不开 包厢。
抬出了县令的面子也没用。
后来还是手下的人提到要宴请朝掌柜商谈一些要事,酒楼管事才给他们开了一间包厢。
当时宁县令面上虽不显,心中却已有些不快。
他堂堂县令的面子,竟然还比不上那个朝越寒?!
但让他更气的还在后面。
宁县令也听说过朝花夕拾的特色独家菜,想点上几份,酒楼管事却说特色独家菜是掌柜的亲手所制,平日里不提供点菜!
宁县令:……
周围好几个商户都看着,他觉得自己算是丢了大脸了。
然而这些商户大多数都亲自来朝花夕拾吃过,十分理解。
于是县令只能忍了下来,笑的十分和气,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改而点独家餐。
“我们今日人多,便将这些独家菜各自先来一份吧。”
酒楼管事为难:“可是独家菜有好几样都已在上午卖完了,这……”
县令气的想吐血!
但能有啥办法,人家生意火 爆!
最后只能尴尬的点了剩下的独家菜和一些日常菜。
商户们似乎看出宁县令的尴尬,安慰道:“这朝花夕拾吃饭就这样……”
“嗨,我上次过来连独家菜都没吃上呢,说是已经卖完了!”
“是啊是啊……”
插科打诨间缓解了冷凝的气氛。
宁县令也跟着笑呵呵,心里却对这朝越寒更是厌恶。
平日里,他去县城中别家酒楼,哪家不是恭恭敬敬地将他迎进去,什么都先紧着他们来!
此刻再一听还得等——
宁县令眼中的阴冷愈来愈盛,他嘴角挂着略显无奈的笑,叹气道:“这朝花夕拾确实不太像样啊,不提什么身份,咱们算是吃饭的客人吧?”
“天气寒冷,咱们这么多人在包厢中干等了这么久,这酒楼中的人也不说来个人照看着,添点热茶什么的……”
有人附和:“是呀,我们家也是做酒楼的,若是客人来了,恨不能将客人时时招呼周到,毕竟人家进了门,当然要人人家享受的到位!”
他话音又一转,带着些阴阳怪气的味道,“这朝花夕拾——别是店大欺客吧?”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众人一惊,下意识循声望去。
有人站在门口,身形高大,挡住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
“小店小本经营,人手不足,称不上什么大店。”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似是因为刚从寒风中而来,他声音里还略带些沙哑,却一点都不影响那音色的悦耳。
反倒更添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威严。
众人不知怎的,下意识心头一紧,尤其是刚刚说朝花夕拾坏话的那几个人,莫名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师爷气喘吁吁的从男人身后钻进来,朝上首的县令行礼:“大人,这位便是朝花夕拾的朝掌柜了。”
他的话打破了屋内凝滞的气氛。
县令这才笑了笑:“原来是朝贤侄啊,叫我们好等!快,快快请进!”
朝越寒进了门,目光落在那几个缩着脖子的人身上,不咸不淡的继续解释:
“正因人手不足,平日才不开 包厢,诸位既要了包厢,还说有密事商谈,所以店中小二便不敢来打扰,却不料引起几位这般揣摩……”
他顿了顿,轻轻嗤笑一声,“竟然如此,朝某就在此替他们赔个不是了。”
……
不似朝越寒这边的氛围僵硬,容娇娇他们这边吃得十分开心。
腊排煮到最后,腊肉全都煮得十分入味,绵软,咬一口肉便滚进碗中,让人吃的停不下来。
呱崽一连吃了两个,才恋恋不舍的停了嘴。
腊排为了入味,虽然切的并不大,但因为考虑到这么多菜,所以量也并不多。
他眼馋的看看锅中那几个,突然起身,重新取了一个干净的碗。
锅中还剩下六块小腊排。
呱崽捞了两块进碗里,想了想,又狠狠心捞了一块进去。
容娇娇皱了皱眉。
小孩子喜欢吃饭是好事,但遇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霸占,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呱崽,如果你喜欢吃,娘亲下次可以再给你做,但是——”
她正打算严厉的批评两句。
就听呱崽长舒一口气,又欢快地从锅里捞了一块放进碗中。
“那我的这块也给爹爹吧!”
说罢,还可怜巴巴的看了眼容娇娇,“娘亲,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