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挨万挨到了中午，呱崽终于在一众少年灼灼的目光下，去了远先生的小院。
小花追在弟弟身后道：“呱崽，你还没吃饭，先去膳堂把饭吃了再过去吧！”
虽然呱崽跟远先生私下学习小花很高兴，但是他更关心弟弟的身体。
“总不好教先生等我……”呱崽随口搪塞了一句，其实他是有点吃不下饭啦。
不然吃不下饭是有两方面原因的，一来是因为膳堂的饭他有点吃腻了，登日就是那几个菜变来变去，没甚滋味。
二来则是担忧老爷爷私下里会惩罚他什么的。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老爷子竟然丝毫未提他今日在课堂上睡觉之事。
他过去的时候，这边的院子里也正好端上了午餐，老人家的饭菜比较清淡，只两样素菜和一碗米饭。
见呱崽这个点过来了，心中便明白他怕是没有吃饭，老人家看他一眼，淡淡朝小斯吩咐道：“去，再添一碗饭来。”
呱崽看了眼菜式，两盘子炒青菜。
都是他不喜欢吃的。
于是他乖巧又委婉地道：“那个先生不用了，我不饿……”
唉，来之前不是没想过，或许能蹭到一顿饭，但是青菜什么的。
先生却并不搭理他。
饭端来了，呱崽家是种田的，他见过那些叔叔们为了种出粮食经受风吹日晒，多么辛苦。
自然不能看着食物被浪费。
为难地看了会儿，呱崽只好坐下开始吃饭。
唉，青菜就青菜吧。
吃完这简单的一顿饭，呱崽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感觉还有点空空的。
小厮哒哒哒走进来，将一屉奶香酥放在他们面前。
远先生看了呆住的呱崽一眼：“吃罢。”
虽然奶香酥他平日里吃的也不少，但到底是味道不错的东西，便乖乖吃了起来，还时不时偷偷看上一眼先生。
原来这个老爷爷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了。
远先生：“……今日真未曾摔着？”
瞧瞧，还担心他呢！
下午下学之后，呱崽路上照旧跟他爹絮絮叨叨，主要就是说这位老爷子瞧着大黑脸，人倒是个心善的。
这大抵就是娘亲说的口嫌体正直吧。
朝越寒已听小花悄悄说了呱崽摔跤之事，等他絮叨完，才淡淡问道：
“身上可有哪处不舒服？”
他这么一问，呱崽顿时明白爹爹已经清楚了学堂发生之事，不由挠了挠婴儿肥的脸颊，吭哧道：
“没，没有啦……”
其实正常摔那一下还是有点疼的。
但，这是冬天。
呱崽面对他爹，只能说出了他觉得不好意思就一直没说的实情：“我穿的比较厚……”
所以完全就没任何感觉。
到城门外时，呱崽看到路边树下有几个人正在打架。
似乎是有人被围在中间。
呱崽瞪大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就见那被围着的中间，有东西像是经过拉扯，猛地被甩飞了出来。
几个人如同饿狗一般扑了上去。
但一道瘦小的影子比他们更快，那道小身影疯了般竭尽全力，取到了被甩出的物什上，死死用身躯护住了那东西。
任由边上的人怎么撕打拽扯都不放手。
呱崽愣住了，他认出了那个水壶，也认出了那个身影。
不就是早上害他迟到的小傻子吗？
“爹爹。”他钻出马车，一把拽住朝越寒的袖子，目光望向那小傻子的方向，“我，我们能不能救救他？”
……
自从容娇娇一家搬进山庄主楼之后，为了方便，干脆在边上不影响工程的空地上，搭了个棚子做厨房。
这样大家就不用每天还得来回奔波去吃饭了，虽然也不是多远，但冬日里么，天寒地冻的，能少折腾就少折腾。
老房子那边也没空着。
那边的厨房干脆就成了蒸馒头的主营地，赵氏和她妹妹之前住的下头村老房子十分破旧，三天两头漏雨漏风，基本上哪哪都是毛病。
她那儿子因为当初怀孕时波折太多，心绪起伏过大，后又早产，所以生出来就病恹恹的。
小孩住在破烂房子里，一到冬天三天两头的感冒。
容娇娇听说后，就干脆让赵氏带着妹妹、儿子、还有婆婆住进了他们家那空出来的老房子。
这房子也老，带着的厨房还烧了个半毁，但好歹朝越寒以前一点点修补过，还是挺牢固的，哪哪都不露。
赵氏一开始还连连拒绝，十分忐忑。
但容娇娇道：“如今我们一家子都不在那边住了，老房子总空着的话，迟早就成了荒宅，况且我们家小牛棚还在那里，你住过去平日里也好帮我们守着牛。”
赵氏这才搬了过去。
自此对她们家是愈发的尽心尽力，生怕辜负了她们的一片恩情。
如今容娇娇是真的清闲，在院子里围着那几个差不多有澡桶大的桶转了一圈。
里头的液体还很浑浊，但表面一层已经能看出清了不少，这是里面的淀粉在慢慢沉淀。
索性闲着无聊，她算计着时间，去主楼的小厨房煨了两碗牛奶蒸蛋。
等父子两回来的时候，正好就能吃了。
自己的汉子自己心疼，吹了一路，正好吃碗热蛋暖暖身子去去寒。
但这两碗蒸蛋最后却没能落户到父子两胃里。
呱崽带着两个脏兮兮的小孩进来的时候，容娇娇先是一愣，下意识看向朝越寒。
男人脸色倒是平静的很，一边脱下厚实的挡风外衫，随口道：“你儿子路上捡的。”
容娇娇还未曾说什么呢，呱崽就很不满意地反驳：
“爹爹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你的宝贝儿子吗？！”
朝越寒看他一眼，对上那怨念的小眼神，良心稍稍发现，他沉吟 道：
“如果你愿意把宝贝两个字去掉，这句话还是中听的。”
呱崽：……
两个小脏孩看着这一幕，一直木然的眼中露出几分艳羡。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有阿爹阿娘疼爱的孩子。
但这一路上太过艰难，他们那苦命的爹娘，为了将所有的吃食都给他们，最终没能走到荣县就去了。
热乎乎的蒸蛋端上了桌。
那两小脏孩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金黄还冒着白雾的蒸蛋上，吞了吞口水，然后艰难地将视线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