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没事，凌霄哥也被她劝回来了，早已洞悉孰是孰非的她不会再像上辈子一般愚蠢的轻信小人，她满心欢喜的以为能够改变一切，结果呢？
头顶的急救灯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巴掌，用力的扇到了她的脸上，恶狠狠的控诉着她一如既往的天真愚蠢。
沈妍轩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脸庞，任由冰凉的泪水在掌心肆虐，会再次失去父亲的恐惧和无论怎么努力，一切都还是会回到历史轨迹的恐慌让她浑身颤抖，浓浓的无力感紧紧的抓住她的心，让她神经紧绷的好似下一刻就会尽数迸断。
如果结局注定不能改变，为什么又要给她希望？既然给了她希望，又为什么要亲手将它掐灭？老天，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沈姸轩不停的在脑中愤怒的大吼，但是除了更多的空虚和忐忑之外，注定不会得到更多。
“会没事的，别这样。”侧身挡住风口，穆墨言脱下外套将沈姸轩战栗不止的身体包裹住，担忧的轻声劝道。
自从他们赶到医院，从医生那里听到具体状况以后，沈姸轩就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不动不说话，一直无声的流着泪。
这种好像只要沈豫郝一出事，她也就会跟着一起去了的感觉让他充满了不安，所以哪怕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他也依然不断的劝着，因为只要一停，压抑的气氛就会变成一块巨石，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两个一起压扁。
“穆总。”欣喜的叫唤声被空旷的走廊放大数倍，显得突兀又惊心。
出声的小护士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被狠狠的吓了一跳，心里暗骂了一声，刚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就对上了一双闪着冷光的眼睛，吓得差点没有脱口尖叫出来。
用眼神阻止了小护士不合时宜的举动，穆墨言起身从她手中接过袋子，礼貌的点了点头，用口型道了声谢。
小护士本能的想回一句不谢，可是穆墨言已经丢下她重新返回了沈妍轩的身边，她只好悻悻的摸摸鼻子，钦羡的看了眼长椅上垂着头满身颓然的沈妍轩，不甘的转身离去。
虽然知道寰宇总裁不是她能肖想的人物，但是哪个少女不怀春，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平时只能在电视和报刊杂志才能见到的大人物，而且还如此巧合的被他挑中，哪怕只是跑腿去买晚餐，小护士脑中的言情剧还是忍不住频频上演。
不过幻想终究只是幻想，想起刚刚那抹让人胆颤的冰冷眼神，小护士浑身一抖，脑中勾勒出的温柔形象瞬时崩塌。
亏她之前还不信邪，以为媒体把穆总的形象扭曲夸张了，结果分明就是弱化了好不好！嘤嘤嘤，果然天之骄子什么的不是她这种平凡人类能够驾驭的，她自认没有那个勇气冒着被冻死的危险去尝试融化冰山。
不过看起来穆总和沈大小姐的关系好像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恶劣嘛，都这么晚了穆总还陪着沈小姐等在急救室外，好像里面命悬一线的那个不是他的竞争对手，而是岳父一样。
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小护士拍了拍胸口，快速的回到了值班室，再也没敢接近急救室百米内一步。
谁不知道最近寰宇和沈氏闹得正僵，穆总这分明就是在卖沈小姐一个人情，万一沈总有个好歹了好趁机夺下沈氏这块难啃的骨头嘛，她居然脑洞大开的把他们两个扯成了一对，果然最近晚班上多了，脑子都不正常了啊。
“妍轩，先吃点东西吧。”完全不知道自己一眼吓退了一朵桃花，而这朵桃花此刻还在恶意的揣测着他的目的，穆墨言从袋中取出温热的粥蹲到沈妍轩的面前，轻声劝道。
沈妍轩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接，也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现在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情吃东西，可是总要吃一点才能等下去，手术还要很久，你难道不希望第一时间知道伯父的状况吗？”
沈妍轩一直没有进食的状况让穆墨言充满了担忧，不过他出口规劝的语气却依旧不紧不慢，透着一股足以安抚人心的沉稳。
“我真的不想吃，反倒是有点想吐。”狠狠抹去脸上的眼痕，沈妍轩抬起头哑声道。
“你这是饿过头了，乖，就吃一点，要是实在不舒服我保证不继续逼你。”见沈妍轩终于有了回应，穆墨言一喜，趁机将粥打开盖子塞入了沈妍轩手里，他知道，沈妍轩不会好意思再还给他。
看着手里散发着清香的粥，再看了眼边从袋子里拿其他东西，边用眼神催促她进食的穆墨言，沈妍轩叹了口气，“穆墨言，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以前最讨厌你的一点，就是你每次都能戳中我的软肋。”
穆墨言的往外取包子的手一顿。
沈妍轩弯了弯嘴角，也没有用勺子，直接就着不大的杯碗喝了一口。
软糯的白米粥里混入了剁的粉碎的虾仁，微咸，暖暖的，一下就温暖了沈妍轩冰冷的身躯。
“坐下来吃吧，你也饿了吧？”伸手拿过穆墨言拿在手里半天的包子，沈妍轩往旁边挪了挪。
“嗯。”穆墨言应了一声，顺从的坐下，沉默了好一会才从袋子里又拿起了一个包子送进嘴里。
看到他这反应，沈妍轩沉甸甸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轻松了一些。
“穆墨言。”对上对方疑惑的望过来的目光，沈妍轩微微一笑，“谢谢。”
穆墨言一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并不希望听到你对我说谢谢。”因为只有外人才需要说谢谢，而他，并不想成为沈妍轩需要客气的存在。
沈妍轩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忽然叹了口气，“穆墨言，其实……”
“沈豫郝的家属来了么？”急救室的门毫无征兆的打了开来，一个还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匆匆忙忙的走出。
沈妍轩一下就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连手中的粥打翻了都没有顾得上，“我是他女儿，我爸爸怎么样了？”
穆墨言连忙跟上，虽然他有些遗憾没有能听到沈妍轩的下半句话，但是眼前显然还是沈豫郝的状况更加重要一些，所以哪怕他的直觉告诉他沈妍轩刚刚的话很重要，穆墨言也只是在心里惋惜了一瞬，就将它抛到了脑后。
“手术还在继续，患者伤的太重，而且脑瘤已经有了破裂的迹象，需要进行紧急手术，这是手术同意书，希望你要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之前你父亲的主治医生想必也说过，脑瘤的位置很糟糕，这个手术风险会很大。”
医生边说边将同意书递了过去，薄薄的一张纸夹在铁质的文件夹板里，像是在冰冷残酷的昭示着生命的脆弱。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脑瘤？”沈妍轩呆呆的看着医生，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炸了开来。这就是爸爸这么急着要替她操心下半辈子的原因？脑瘤，竟然是脑瘤！
穆墨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怪不得他总觉得沈豫郝提出合并案的动机有些费解，原来理由竟然是这样，所以那个时候沈豫郝会说希望妍轩哪怕没有他也能活的潇洒、自由、快乐，他还以为是一个父亲的多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妍轩，签字！”见沈妍轩还没有回过神，穆墨言立即从医生手中接过同意书塞进沈妍轩手里，无论这个事实如何让人无法接受，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医生立即手术！
沈妍轩马上反应过来，飞快的将文件浏览一遍签下大名，冲医生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拜托你们了。”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扶起沈妍轩，医生冲穆墨言点了点头，转身重新进入了急救室。
厚重的隔离门重新紧闭，走廊里再度陷入寂静。
穆墨言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就看到沈妍轩毫无征兆的软倒在地。
“妍轩！”穆墨言吓了一跳，急忙蹲下身想要扶她起来，却见沈妍轩捂着嘴，脸色苍白的泣不成声，只好将掉在一旁的外套捡起重新披到她身上，“你得镇定些，现在伯父最需要的是你的支持。”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无意识的揪紧穆墨言胸口的衣服，沈妍轩靠在他的肩头崩溃的大哭，“我只有爸爸一个亲人了，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夺走？我恨它！恨它！”
“别这样，妍轩，你冷静一点，伯父不会有事的，医生正在全力抢救，你要相信伯父不会舍得就这样离开你。”用力揽住沈妍轩消瘦的肩膀，穆墨言温柔却坚定的劝道。
“我知道，我也想相信，可是……”沈妍轩狠狠的咬了咬唇，她也知道这样想太过悲观，可是医生刚刚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如果不是实在没有把握，她相信在穆墨言和她的双重压力下，他们绝对不可能会说出要她做好心理准备的话。
本以为已经改变的一切再度回到原点，沈妍轩表示她真的完全无法接受。
如果让她回来只是想让她重新体会一遍前世的绝望的话，那老天成功了。
她发誓，如果医生再度出来的时候开口让她节哀，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所有！这次要下地狱的话，她绝不会一个人独自上路！
哪怕要让双手沾满鲜血，从此孽债缠身无法超脱，她也要手刃仇人，向老天证明，她的命由她自己掌握，要毁也只能由她自己来毁，容不得任何人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