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比赛最后意外情况的发生,这一天的拍摄被迫中断了。
穆宁宁被苏恪抱回了寝室。
因为做了剧烈运动,出了很多汗,最后还被球狠狠砸了一下,还在沙滩上滑了一下,伤口二次受创,情况越发严重了。
医生给穆宁宁重新包扎了伤口,又开了各种止痛药和抗生素。
穆宁宁在药物的作用下没什么精神,昏昏欲睡。
而苏恪担心得不行,怕情况恶化,一直守着穆宁宁。
但是苏恪也不是铁打的,经过一天剧烈运动,体力消耗本来就大,守到半夜,苏恪终于也熬不住了,他看“宁慕”的状况还算稳定,就打算洗洗睡了。
等苏恪躺在床上,四周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宁慕”的呼吸声好像不太对。
苏恪翻身下床,一步跨到“宁慕”的床边,把手搭在了“宁慕”脑门上。
好烫!
发烧了?!
苏恪把“宁慕”摇醒了。
身体的疲惫加上伤处的疼痛再加上高烧,穆宁宁被苏恪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神志不清,以为天已经亮了,苏恪是来叫她起床的,挣扎着睁开了眼:“已经早上了么?苏哥等我一下,我这就起来了。”嗓子完全哑了。
苏恪的心揪了一下,摁住了想要坐起来的穆宁宁,声音很轻:“天还没亮。你现在正在发烧,我担心是伤口感染,得让医生来看一下。”一边说一边拨号呼叫主别墅那边的医生。
穆宁宁浑身都疼,又困,不想动,听到苏恪说天还没亮,后半句都没听,就直接想躺回去睡觉。
但是苏恪的一只手臂从后背拦住了她,她躺不回去。
“少年”的体重压在苏恪的手臂上,高烧病人炙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一层衣物传了过来,苏恪觉得那一层皮肉像是要被烫穿、烧焦,一直烧到心里面去。
苏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心里面隐隐约约地有着一个答案,但是却掩耳盗铃地不愿意去面对这个答案。
为了掩饰过快的心跳,苏恪不得不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不许睡!等医生过来。”
眼下穆宁宁不太清醒,只知道苏恪凶了自己,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的,她忽然觉得好委屈,眼睛眨了眨,就落下了大滴大滴的泪珠。
苏恪愣了下,愣过之后就是绵绵的心疼——这个人,连哭泣的时候都是毫无声息的,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好像一只小兽,受伤了,只会蜷缩起来,自己给自己舔舐伤口。
苏恪的心软得跟什么似的,但凡穆宁宁现在开口跟他提出任何一个要求,他一定会眼都不眨地答应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穆宁宁在生病,哭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又有点昏昏欲睡。
苏恪用温水拧了毛巾,细细地擦干穆宁宁脸上的泪痕,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低哑温柔:“你乖一点,好不好?我们等医生过来,好不好?”
因为主别墅群离这边不远,所以医生来得还算是快,苏恪给医生让开位置,看他们手脚麻利地给“宁慕”诊断、开药、吊水,顺便又给“他”胳膊上的烫伤换了药,重新包扎。
等这一切都做完,时间才过去短短十五分钟。
医生留下一个小护士看着吊瓶,就要离开。
苏恪向医生们道谢,又致歉,为大晚上折腾他们一趟,感到很不好意思,还给每个人转账了一个大红包,算作诊费。
医生貌似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看了看苏恪,又看了看手机中那笔大额转账,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什么都没说。
一个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小护士拔了针,收走了吊瓶,然后也离开了。
苏恪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快半夜一点钟了。
他也累了一天,刚才又被“宁慕”吓到了,现在一松懈下来,就有些犯困。
可是他还不能睡。
“宁慕”这副样子,明天就算有所好转,他也不放心让“他”继续参加拍摄。
于是,苏恪又拨通了刘导的电话。
节目组的人没有住在他们这栋别墅里面,只能通过电话联系。
刘导都已经五十岁了,上了年纪,睡得早,半夜被苏恪的电话惊醒,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居然是替“宁慕”请假——
“刘导,宁慕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根本不能在进行拍摄了!”
导演叹了一口气:“小苏啊,小宁生病了,我也很担心着急。但是穆家只把海岛借给咱们两周,你知道这样的游乐园,如果是我们自掏腰包,要多少钱一天么?你觉得咱们节目承受得起这个价格么?”
“刘导,您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可是宁慕在发烧啊。”
导演不以为然:“吃这碗饭带伤带病上岗不是家常便饭?连这点苦都受不了,怎么行?”
苏恪的声音在颤抖:“可是宁慕不是吃这碗饭的,他只是一个素人!”
“小苏,我知道你的心结是什么,但是你清醒一点,宁慕是个男人,他不是你妹妹,他也不需要你的保护。你放松一点,不过是发烧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的,他不会死的。”
苏恪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崩溃了一般地蹲在了地上,他恍惚意识到,自己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无力,一样软弱,当年他救不下妹妹,现在他也救不下宁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理解您有苦衷,也有安排,但是我想您一定不希望媒体知道我们节目组的演员被强迫带病工作吧?”
导演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你威胁我?你竟然为了一个刚认识的人威胁我?小苏?”
苏恪天生就有一把好嗓子,只是说出的话却那么冷:“刘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一直把您当做是很重要的长辈,很尊重您。但是宁慕这个人——我是一定要护着的。言尽于此,还请您三思。”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导演要是还不松口就是要跟苏恪撕破脸皮了,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导演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那我把原定在第五天的访谈挪到明天吧——给宁慕一天的休息时间,这是我能调整的极限了。你要是还不满意,那我这把老骨头也没有别的方法了,毕竟我们也付不起一天上千万的费用。你也体谅一下我。”
苏恪当然不会反对,又变回了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谢谢刘叔。”
导演放下电话,摇了摇头:“嘿,这小子,也就在这种时候,看上去终于像一个人了,有了点人气。”
而苏恪挂了电话,坐在“宁慕”床边,凝视着“宁慕”的睡颜,握着住了“他”的手。
“少年”的手,那么小,那么软,那么——需要自己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