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个声音,众人齐齐扭过头去,只见一道清瘦身影站在那里,正是卫姈!
她逆着光,让人看不清脸上神情, 不知为何,箫承泽的心却忽然颤了两下,甚至有种冲动,想上去把卫姈拦下。
“少夫人终于来了?”
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是简月娆,她面上挂着微笑,从众人之后越出,径直朝着卫姈走了过来。
“各位长辈等候已久,少夫人终于忙完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屋中,老夫人闻言便是一窒,忍不住侧目瞪了箫承泽一眼。
抬为贵妾也就算了,让这样的女子当众开口,威远侯府的面子都要被败坏光了!
箫承泽的面色也是不好,隔空冲着绿柳投了个眼神过去,示意她去拦下简月娆。
绿柳低着脑袋,全当没看见。
主子们的事儿,她一个丫鬟怎么能插得上手?
再者说,简姨娘那天的怀疑还言犹在耳,此时的绿柳万万不敢惹了这位的不快。
这会儿功夫,简月娆已经走到了卫姈面前。
“少夫人,站在这儿做什么,里面请吧?”
简月娆扶着后腰,隆起的小腹便是厚厚的冬衣也遮挡不住。
她故作温婉地看着卫姈,目光触及她如常的面色,不由得又多了一丝狠厉的意味。
卫姈称病一事,简月娆也是知道的,眼下看她一切正常,明显就是装病托大,想到这儿,简月娆面上的笑容又变得更加得意。
卫姈则是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一双眼静静地看着简月娆的表演,里面无波无澜,直到看得简月娆面上讪讪,心中打鼓,方才施施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少夫人快进来吧,老夫人和大公子都在屋中呢。”
不能让简月娆再这么下去,王妈得了老夫人的意思,站在廊下冲着卫姈这边扬声道。
卫姈却依旧站在原地。
见状,便是不知道威远侯府内情之人,也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更别说院中的都是箫家人了。
箫承泽回京之后,身边的种种故事,箫家众人没少打听,眼下人人神色各异,道道目光锁在卫姈身上。
老夫人终于也觉出些不对劲来,冲着箫承泽招手:“泽哥儿,快!”
院中,看时机差不多,卫姈终于又开了口。
“今日箫家的各位长辈都在,正是个大好日子,当着大家的面儿,妾身卫氏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家中祖母和夫君。”
卫姈腰杆挺直,说话时声音响亮,一众箫家人不由得顺着她坚定的目光又回身往屋中看了过去。
“姈儿,你要干什么?”
箫承泽等不及下人过来,自己推着轮椅往外走,动作多少有些狼狈,语气中也透露着一丝慌乱。
看着他的狼狈模样,卫姈勾了勾嘴角,终于又露出一个冷笑。
“妾身敢问箫大公子,您前赴西凉,一去不回,生死未卜的这三年,妾身嫁入侯府,内外操持,上下打点,可曾有半分怨言?”
箫承泽愣住了,不明白卫姈为何要忽然提起此事?
他直勾勾地看着卫姈冰冷的双眼,感到一阵久远的熟悉。
卫姈已经很久没有对着他露出过这种表情了。
“大公子为何不答?这个问题很难么?”见他不声不响,卫姈又追问了一句。
回过神,箫承泽皱了皱眉头,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还是摇了摇头:“不曾,你做的很好。”
卫姈曾是京中有名的望门寡,这个名头甚至一度比威远侯府更有名,箫承泽无论如何也否认不了。
他顿了顿,紧接着又想开口:“姈儿,你——”
卫姈只要他的答案,立刻抬高声音,压住了箫承泽尚未出口的话。
“妾身日日祈福,盼得大公子平安归来,箫大公子回京之时,却堂而皇之地将简姨娘接进了府中,甚至不曾提前给府中来一封信,哪怕是提早一日。”
“简姨娘方一入府便口无遮拦,又行事莽撞,妾身为保侯府颜面,拒绝了大公子将姨娘抬为贵妾的想法;本想等简姨娘学出几分样子再议,却不想,大公子竟然就此恨上了妾身。”
“早知如此,若是重来一次,妾身便是送上这条命,也要成全大公子的一片真心才是。”
想起她那枉死的前世,卫姈勾唇一笑,端的是凄凉嘲讽。
卫姈毫不遮掩的话,众人听了无一不惊,不少人又把目光投向了简月娆。
今日宴席打得是家宴的名号,箫家的女眷们自然也是齐齐到场。
赴宴一向是正室夫人们的活计,这些夫人们平素自己也要打理夫君的妾室通房,听了卫姈的话,倒是不由得勾起了几分复杂心绪。
大虞男子妾室成群是常事,夫人们也说不得什么,可妻妾之间, 多少还是有些规矩在的。
丈夫要寻一房妾室,总得在自己夫人面前先打了招呼才行,像箫承泽这般只字未提便直接接人过府,简直是在让正室夫人难看!
那些家中规矩尚好的还罢了, 府中也是荒唐着的几户人家,夫人们的脸上顿时都有些藏不住的晦暗。
她们不由得与卫姈生出几分同命相连的忿忿,看向简月娆的目光也更加不善起来。
说起来,威远侯府给一个妾室大办宴席,本就可笑得很,眼下再听了卫姈这番话, 眼前的欢庆看起来就更是充满了讽刺。
箫承泽瞪大了双眼,没想到卫姈会选在今日发难,无地自容尚不用说,最关键的,还是他从卫姈方才那段话中,听到了一些更是让他心惊胆战的东西。
“姈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泽哥儿心里一向最是念着你的好!”
老夫人也是一阵头晕眼花,紧紧握着王妈的手才没倒下,这会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能让卫姈再说下去了!
“你这孩子,宴席还没开始,怎么就醉了?”老夫人脸色惨白,却还得强撑着试图圆场。
遗憾的是,老夫人还没有发觉,卫姈并不是要小打小闹一番。
“祖母,若大公子会念着孙媳的好,又为什么要对卫家痛下毒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