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男女分席,不过毕竟是家宴,再加上老夫人的那点小心思,所以并没有放上屏风,只道是让大家更随意些。
不比方才在院中的面带浅笑,此时的宋骁眉头微蹙,眼神也十分严肃,没了往日那层亲切的公子哥模样,甚是吓人。
卫姈慌忙移开眼神,感到自己的心口忽然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不知为何,卫姈忽然又想起了前世所听的那些关于宋骁的传说。
若是依旧按照前世的发展,这个冬日,宋骁只怕是早就埋骨幽州,死不瞑目了。
不认识宋骁的时候倒也罢了,可卫姈今生与宋骁几次相见,又屡屡受他暗中相助,再回忆这些时,卫姈忽然觉得心头有些闷闷的,默默夹菜当做掩饰。
另一张桌上,宋骁也已经低下头去,眼前却似乎还是卫姈的脸。
这位少夫人为何总是一脸病恹恹的模样,莫非是上次的病还没养好?
宋骁不由得叹了口气。
看看这位在威远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不由得又往宋清雨面上看了一眼,见着这位探头探脑,想往箫承泽这边看来的模样,面上的神情更是不虞。
这还有个不长眼的!
宋清雨被宋骁瞪得低下头去,又撞进了宋大夫人的眼中,更是缩起了脖子。
宋大夫人虽然笑着,但却一丝也没达到眼底,抬手从锅中给宋清雨夹了块煮好的羊肉。
“这是西凉的羊肉,不比京城,雨姐儿吃两块新鲜新鲜吧。”
口中说的是羊肉, 宋大夫人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朝着箫承泽的方向瞟了一眼。
老夫人捏紧了手中的筷子,这话说得,也忒看不起人!
桌上暗潮涌动,尤嫌不够热闹,吃到一半,花厅外忽然响起了阵阵喧哗之声。
“怎么回事?”
老夫人立刻便皱起眉头,正好这顿饭她也吃得不甚舒心,摆手就要让王妈出去看看。
谁知还没等王妈走到廊下,两个婆子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老夫人!祠堂,祠堂走水了!”
“你说什么?!”
*
威远侯府的祠堂一向庄严沉静,侯府满门武将,箫承泽的父亲与几位叔父,还有祖父一辈都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因而只能立了衣冠冢,再在家中供奉长明灯,以慰在天之灵。
这里说的上是威远侯府中最重要的地方,眼下忽然走水,整个侯府都跟着慌乱了起来。
饭是没心情吃了,老夫人一迭声叫着人,又软手软脚地自己要往那边去。
这等大事在前,卫姈也不能置之不理,一面让翠儿出去叫人,一面自己扶住老夫人,好让王妈也能去帮忙。
箫承泽更是早就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往祠堂冲去。
花厅中,宋骁也搁下筷子:“父亲,儿子去帮一把手。”
威远侯府人丁稀少,只有箫承泽这一个男眷,府上人手怕是也不够多。
宋大老爷点了点头,这等关头,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
卫姈却是顾不上看这边,花厅中乱成一团,没经过事丫鬟吓得六神无主,只会慌张地四处奔跑。
“都安静!”
一片嘈杂声中,卫姈猛地将桌子一拍:“莫要惊慌!先把几位贵客送到院中去休息!”
宋骁和两位宋老爷都去帮忙了,宋府女眷定是走不了,总不能也让她们跟着担惊受怕。
卫姈又点了两个婆子过来。
“扶好了老夫人,要是脚下有一个不稳,就别想看见月钱了。”
两个婆子原本吓的两股战战,闻言也只能咬着牙把老夫人从卫姈肩头扶了起来。
老夫人又急又慌,眼下已经半闭着双眼,一副要昏不昏的模样。
她方才便是瘫在卫姈身上,这会儿被两个婆子扶着,也还是连动一动都显得勉强。
卫姈咬了咬牙:“快去把孙大夫叫来!”
救火的事卫姈管不了,可却不能让老夫人再出了事!
孙大夫很快就赶了过来,彼时老夫人已经被移到附近的厢房之中。
好在老夫人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孙大夫两针下去,人便悠悠醒转了过来。
见状,卫姈吐出一口长气。
刚睁开双眼,老夫人便左右看看,一把抓住了卫姈的手。
“祠堂,祠堂怎么样了?”
箫老将军还有威远侯的灵位都奉在堂中,只要一想,老夫人便觉得心急如焚,又连连咳喘起来。
卫姈连忙上前替她抚着后心,一边道:“祖母莫急,府中下人都已经过去了,大公子和宋府老爷们也前去坐镇——”
“我不要听这些!”老夫人一摆手,“火灭了没有?灵位有没有事?泽哥儿如何?”
卫姈一时哑然,心头也跟着有些烦躁,事出突然,她也做不到面面俱全。
“孙媳这就派人去问。”
“那怎么行?”
老夫人瞧着更急了,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硬是从软塌上起了身。
“扶我过去看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当真要穿鞋穿衣,卫姈见状急忙将人拦住:“祖母,祠堂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您便是要去,也等孙媳先找人问问可好?”
老夫人却冷冷瞪视着她。
“你平日对侯府之事不上心也就罢了,祠堂走了水,竟然还是如此怠懒,又三推四阻,卫姈,你可知自己还是侯府妇?”
卫姈被老夫人这一番话问的说不出半个字。
听闻祠堂走水,老夫人便两眼一番不省人事,不光帮不上忙,还得让卫姈分心照看着她的情况,现下倒是选了一顶好大的帽子扣在卫姈头上!
她若不是被侯府妇这三个字压着,为何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许氏终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站在卫姈身边:“老夫人这是还没想起来呢,事发突然,屋里的丫鬟都派出去当人手了,老夫人若是不嫌,不如妾身去跑上一趟?”
这位老夫人当真是昏着醒着,都是来添麻烦的!
箫老夫人这才发现屋中不止她和卫姈两人,宋府女眷也齐聚于此!
她脸上顿时青一块白一块的,想到方才自己说的话,不由得更是全身发起抖来,身子一软,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