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二夫人一边冷言冷语地说着话,一边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卫姈这才第一次认真地看见了这位的模样。
箫二夫人身量不高,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斗篷,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只在走动间隐隐露出同样半新不旧的裙摆。
箫家二房的情况,卫姈还在侯府的时候也略有耳闻,比卫府只强那么一点儿,可不论是这位,还是箫二老爷,一身的架子却拿得甚是熟练。
“箫二夫人说笑了,我娘家姓卫,如今已经离开威远侯府,箫二夫人莫要叫错,免得误会。”
收回目光,卫姈淡淡地将箫二夫人的话顶了回去。
威远侯府少夫人这几个字,她当真是不想再听。
箫二夫人顿住了,没想到卫姈会这般直勾勾地将话挑明,面上不由得漫上了一片飞红。
她今日前来,本是想借着箫家长辈的这个名头,看能不能压卫姈一压,好提出自己的想法。
谁知卫姈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半分面子也不给,看样子当真是打定了主意,要和箫家 划清界限了。
想到这儿,箫二夫人的心情十分复杂,半是被方才卫姈出言顶撞的羞恼,半是对卫姈如此绝情的心冷。
饶是如此,箫二夫人面上却飞快地换上了一个客气的笑容,瞬间便没了方才那股傲气。
“是是是,看我这脑子,最近没日没夜地忙,实在是累得很。”
这话听来内有玄机,卫姈淡淡地往箫二夫人面上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并不接她的话茬。
“箫二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她开口又将话题挑了回去,“您既然能找到宋府,对卫家如今的情况也该略知一二,我等寄人篱下,已是不易,这等时候, 实在是无法招待箫二夫人,还望见谅。”
不知为何,卫姈回想着箫二夫人方才那句话,总觉得后背隐隐地发着凉。
不知道这位特意前来是想做什么,卫姈索性抢先开口,堵上她的由头。
毕竟卫府现在凄惨万分,自顾不暇,无论卫姈拒绝了什么,都在情理之中。
这话中的意思,箫二夫人能听得懂, 她面上的笑容随之又是一僵,卫姈看在眼中,有种猜中了的感觉。
“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箫二夫人听着卫姈的先言,着实有些慌乱,她与卫姈本就不熟,阵脚被打乱,更是心下惴惴。
不过箫二夫人的反应也不算太慢,失态片刻便立即恢复了正常的模样,还朝着卫姈这边又走了两步。
“夫人留步!”
翠儿一直盯着箫二夫人的一举一动,见着这位要靠近卫姈,便立刻上前一步,将自家小姐挡在身后,双眼警惕地看了过去。
箫二夫人被她忽然冒出吓了一跳,回过神又有些不喜,极力掩饰着,表情十分古怪。
“我和你家小姐说两句话,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大惊小怪的,乱没规矩!”
卫姈一只手按在翠儿肩头,语气带笑,眼神却很冷:“箫二夫人若是也遭上几番劫难,想来便能有所感悟了。”
这是在咒她吗?
箫二夫人瞪大眼睛,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忽然顿住了。
“好好好,我不动,”箫二夫人有些悻悻地站在原处,开口时也没了方才那故弄玄虚的架势,“我今儿个过来,是想告诉你,老夫人病得很重,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呢!”
箫老夫人?
卫姈扬了扬眉,有些不解。
威远侯府之中的人,不是都被送到天牢去了吗?箫二夫人怎么还能知道老夫人的情况?
见着卫姈疑惑的模样,自两人见面以来就被压制着的箫二夫人终于吐了口气,却也没高兴太长时间。
箫家这摊子烂事,不知道才好!
“老夫人年事已高,御林军查封侯府之前,她的身体已经不好了,圣上念其不易,便特赦了老夫人,如今养在我们二房府上。”
说起这件事,箫二夫人的表情更是晦涩。
“请来的大夫说,老夫人是本就中了风,后来又没养好,落下了病根不说,十有八九因为侯府这事儿,没少受惊吓,身子更是不济得厉害,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去。”
“老夫人难得清醒,叫的全是你的名字,已经有好几日的功夫了,我知道这不太妥当,可谁也劝不住,没办法,我才打听到这儿来,想着请姑娘去箫家看上一眼,最好能让老夫人安心。”
箫二夫人说起老夫人的时候,语气中并没有多少难过,反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厌弃。
这倒也怪不得她,毕竟老夫人也不是箫家二房嫡亲的长辈,从前侯府还兴盛的时候,老夫人仗着地位,逢年过节,也没少折腾过这几房穷亲戚。
谁知风水轮流转,竟然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卫姈叹了口气,比起箫二夫人,她和老夫人相处的时间说不定还要更多些,对这位的感情更是复杂。
她离开威远侯府之时,箫老夫人那不良于行的模样又出现在卫姈脑海当中,看样子,老夫人中风是更早以前的事了。
箫老夫人享福了大半辈子,临了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卫姈一时间也不好说这算不算是报应。
威远侯府之中的情形一时间在卫姈脑海中闪过,连带着她面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化起来。
箫二夫人看准机会,放轻了声音试探:“卫姑娘啊,我知道你已经和威远侯府恩断义绝了,可这话虽然好说,你毕竟也在老夫人膝下三年,如今老夫人病成那样,却还记得你的名字,你看,要不然……?”
卫姈从回忆中醒过神来,这才明白了箫二夫人今日的来由。
这是想让她去探望老夫人?
“我知道你和泽哥儿闹得不愉快,可老夫人怎么说也是你们的长辈,她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卫姑娘,你总不能如此铁石心肠吧?”
箫二夫人又说了一句,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次,翠儿没拦。
“我说句难听的,老夫人看着没几天了,你随我前去,也算尽最后一场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