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承泽的回府宴一直忙到了天色黑尽。
翠儿趁乱出府还没回,卫姈百无聊赖便开始在房里盘点这些年经营的铺子收成。
看着账本上醒目的数字,她心思一动,抬手抽来新的账本册子,开始埋头写了起来。
“大公子?见过大公子。”
屋外的丫鬟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卫姈表情微变,赶忙将账本塞到书册最下端。
箫承泽沉着俊脸从门外走入,一见她便没有好语气。
“我听月娆身边的丫鬟说,你今天打她了。”
卫姈早料到会有这一茬,只是神色冷静的起身吩咐丫鬟给箫承泽奉茶。
箫承泽盯着她看了两眼,见她如此镇定也觉出些不对。
“月娆自小在关外长大,性子无拘无束惯了,就算她有哪里做的不对,你这个做正室娘子的也不该动则打骂。”
卫姈抬头望着箫承泽。
“那如果她所说之言,会给整个萧家招来祸端呢?”
箫承泽表情一怔。
卫姈:“将军跟月娆姑娘感情深重,最后却叫她只得一个妾室之位,将军怎知她心中没有怨气?”
箫承泽冷下脸。
“月娆她向来善解人意……”
卫姈打断他:“便是再善解人意的女子,也不会愿意跟旁人共享一个夫君,更何况还是自己做妾,旁人为妻。”
箫承泽皱眉。
卫姈:“我知道将军是为着萧家着想,没办法现在休妻另娶,可不管什么原因,现在终究我才是将军的正妻。”
“简姑娘心中有怨,发发脾气还能理解,可公然说出妻不如妾这句话,岂不是叫满京城都以为萧家家风不正,将军是个无情无义,宠妾灭妻之人?”
卫姈的话叫箫承泽表情微变,静默许久后才起身开口。
“你尽心伺候祖母三年,为着萧家费尽心思我都知道,正妻之位是你的,我不会休妻。”
卫姈看着他不说话,箫承泽被她看得心虚,艰难开口。
“月娆身子弱,许多话不是存心的,以后我会规劝着她。”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卫姈看着他高大冷漠的背影,心里半点波动都没有。
如果说上一世她还心怀期待,盼着箫承泽能对她有一星半点的感情,与她夫妻和睦、生育子嗣。
那这辈子,她只盼着能早日逃离侯府,从宋家接走小娘,寻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平安度过余生。
翠儿是夜里回府的,一直等着护院守卫换班,才从柴房的狗洞钻了进来。
卫姈一直等着她,听见外面有开门的动静,便赶忙穿了衣裳起身点灯。
“小姐。”
外面下了雨,翠儿身上全是水汽,卫姈赶忙给她拿了张毯子。
“怎么样,消息传递进去了吗?”
翠儿接过毯子裹住身子,连连点了点头。
“传进去了,我二舅家的表姨母在宋家当差,这事我就是托她办的。”
卫姈闻言松了一口气。
上一世箫承泽回京三日后,宫中的旨意才传了下来。
后来他入宫不久,圣上就连夜下旨抄了宋家,等远在京外的宋骁赶回京时,宋家一门亲眷已死,仆人尽数贬出京流放三千里。
她没见过宋骁,只是上一世听人说,宋家被灭后,皇上有意斩草除根,启用皇宫死士追杀他千里。
最后他一人一马死在幽州地界,暴尸三日,连座孤坟都没有。
上一世对于箫承泽突然起死回生,还手握西凉兵败证据一事,她一直心有怀疑。
宋家满门清贵,名声威望在读书人心里一直很高,几代之中只出了宋骁一个武将。
而宋骁跟箫承泽听说向来不对付,宋骁自小就要压箫承泽一头,更是看不惯萧家这种靠着爵位护身的侯府。
后来宋家出事,宋骁逃出京,卫姈一次偶然听到箫承泽跟手下说话,说宋骁手中有着箫家的把柄,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幽州。
再然后,传回的便是宋骁伏诛暴毙的消息。
翠儿:“小姐,大公子这次突然回京,是不是跟宋家有关?”
卫姈摇头。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事十分蹊跷。”
翠儿满脸疑惑:“宋家向来看不起我们,小姐为什么还要帮着他们?”
卫姈坐到床外,抬眼瞧着从窗外钻进了半缕月光。
“我不是帮他们,我是帮我自己。”
第二天一早,卫姈去给老夫人请安,还未走进门,就听见堂内传来的阵阵笑声。
“想不到西凉民风竟然这般彪悍,那里的女子想来也是能跟男子一样,提刀上阵的巾帼英雄。”
简月娆:“西凉挨近北羌,时常有羌奴进犯,有时家中男子出门,女子为了保护孩子也只能提刀跟他们拼命。”
她这话一出,老夫人顿时生出无限怜爱。
“好孩子,泽哥儿给我说过,前两年他腿伤未好,是你一直护着他,你的恩情我们萧家记住了。”
卫姈从门外走入,低身给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这才转头看向她。
“姈儿来啦,过来上座吧。”
卫姈恭顺的应了声,端坐在旁侧的椅子里。
简月娆看着她,突然柔柔弱弱的开口:“将军都回府了,少夫人怎么还打扮得这么素净?”
她这话一出,老夫人的视线也落在卫姈衣裳上,顿时不高兴的皱了皱眉。
以前箫承泽不在,卫姈打扮得素净还能说是守寡妇人的本分,可如今箫承泽都回来,她还打扮成这样,岂不是无端给人添堵。
“姈儿,如今你夫君都回来了,你也该好好打扮打扮才是,正巧我房里有一对年轻时候带的红石耳坠,王妈去拿来给少夫人。”
虽说是赏赐,可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老夫人的不满。
卫姈:“谢老夫人赏赐,并非是我不打扮,只是过两日,便是老太爷丧礼,孙媳想着侯府往日艰难,实在不愿意铺张。”
装乖谁不会,若论对威远侯府的了解,十个简月娆都比不过她。
卫姈这话一出,老夫人也愣了住。
昨天到现在她一直沉浸在箫承泽回府的喜事中,倒是忘了自己那早死的丈夫。
“难为你一片孝心,这三年你为侯府做的事,我都看在心里。”
卫姈敛低眉眼:“祖母言重了,这些都是孙媳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