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睁开眼看到妈妈的那一刻,我知道我重生了。
她抱住哭泣的我,一如往常温柔地问:“怎么了,囡囡?”
我发誓,再也不会让我们母女落到双双自尽的结局。
这次,换我来保护妈妈。
1.
“囡囡,怎么了?做噩梦了?”
从顶楼天台跳下的失重感让我紧张到缺氧,猛然睁开双眼就看到了满眼担忧的妈妈。
她温暖又干燥的手掌抚摸我的脸颊,我定定地看着她,眼角开始溢出眼泪。
是我的妈妈,上辈子因为我而死的妈妈。
“妈妈,妈妈。”我失控地大力搂住她,不停哽咽着呼唤。
失而复得的喜悦席卷而来,这一次,我一定要保护好妈妈。
叮咚——
门铃声响起,我赶紧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冲着妈妈笑了笑。
妈妈见我没什么事便去开门,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妈妈身后,久久移不开眼。
“谁啊?”
“请问这是虞无忧老师家吗?”一道沙哑的男声从门那头传来。
我站在妈妈身后,听到这道声音后胸口猛然一窒,就是这道声音,我两辈子都忘不掉。
上辈子,我凭借一本《大山里》成为了国内最具影响力的女作家之一,因为这个头衔,资本家盯上了我,也盯上了我的经历。
而江寒,就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人,他说想挖掘我身后的故事,了解大山内的苦难,想要帮助大山里那些被苦难填满的孩子和妇女,所以我答应了他,并将他视作好友,向他倾诉了我和母亲充满苦难的一生。
而他,却将我故事里父母的角色调换,成了我那个暴力狂父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温柔又善良的妈妈成了一个狭隘、暴力、满心算计并且重男轻女的恶毒女人。也曝光了我之前的名字,让我的父亲找到了我和妈妈,活生生用舆论把我和妈妈逼上绝路。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和母亲双双死亡,江寒名利双收,赚得盆满钵满。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江寒说他妈妈有类似的遭遇,我以为他会拥有对母亲的善意和对苦难的同理心。
妈妈礼貌地将江寒迎进来,江寒礼貌地冲我喊着老师,但却暗含嫌弃地扫了一眼我们居住的小出租屋,我笑了。
江寒,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趴在我身上吸血了。
2.
江寒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我坐在他的对面,妈妈有些拘谨,不断地招呼江寒吃些水果。
“虞老师,我听说您是从一个小山村里走出来的,我对您的经历很感兴趣,也想帮助一些大山里的人,所以我想将您的经历翻拍成一部电影。”
江寒边说着边从包里拿出一沓纸质合同,眼底是藏不住的傲气,仿佛这是对我的恩赏。
明明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话和语气,偏偏我就能从中体会出和上辈子不一样的感觉。
我接过合同,眼眸微眯:“江先生,我能自己做编剧吗?”
江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为难,略微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抱歉,虞小姐,我相信您的文学功底,但编剧和作家毕竟是两回事,我这次来,只是单纯地想得到您的授权。”
我懂了,只是给我一笔钱买了我的经历,然后他们就可以拿去胡乱改编。
我点了点头:“江先生,我要和我妈妈商量一下。”
说完,我就拉着坐在一旁的妈妈走进了卧室。
“囡囡,妈不太识字,但妈刚看到合同上的钱了,80万,可以在县城里买一套房子了。”
我看着妈妈说起80万时,眼里是止不住的兴奋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知道,拥有一套房子是这个经历过苦难的传统女人梦寐以求的愿望。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妈妈,我可以签,但是我不能和外边那个男人签。”
“怎么了?”她很疑惑,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把唾手可得的钱放弃。
我不能和妈妈言明上辈子的一切,所以我和她说:“只能我来做编剧,拍出来的故事才能更真实。”
妈妈的表情还是不能理解,但我知道,她会无条件地支持我。
意料之内,妈妈说:“都听囡囡的。”
我点了点头,让妈妈自己待在卧室里,自己走出去面对江寒。
“江先生,如果我不做编剧的话,我不能答应您,实在不好意思了。”
江寒原本充满自信的表情瞬间僵住,充满错愕:“虞小姐,我可以再加20万。”
“不是钱的问题。”
“呵,虞小姐确定吗?一百万呢,普通人十年都难挣到的数目,如果你真拒绝了我,等到你需要钱的时候再找我,可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江寒拎着背包站起来,还不屑地拍了拍包上不存在的灰尘,肿胀的脸颊充满了狠毒恶意,扭曲到极致。
我恍若未见地点了点头:“辛苦江先生跑这一趟了。”
江寒怒骂了一声“不知好歹”,转身离开。
而我还坐在客厅内,耐心等待着下一个人的到来。
3.
裴月敲门的时候我和妈妈正在厨房忙碌,我知道她会来,特意和妈妈一起多做了两道菜。
我打开门,看到裴月时还是难免惊艳,哪怕上辈子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在电视上看过她无数遍,还是惊艳。
裴月站在门口,身影消瘦,漂亮的桃花眼上遮了一副无框眼镜,却让整个人都显得干练老成,身后还跟着同样身穿西装的助理,二人站得板正。
“虞老师,您好,我是裴月,想来和您谈一下《大山里》这本书。”
裴月伸出纤细的手,我大方和她交握,然后邀请二人进屋。
屋内,妈妈已经将饭菜全部盛出来摆在餐桌上,裴月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她完全没有想到这正是该吃午饭的时间。
“实在不好意思,虞小姐,等您和您母亲吃完饭了我们再来。”
裴月说完起身就要走,被我一把拦下:“裴小姐,我大概知道您来是想说什么,一起吃吧,边吃边说,今天我妈妈做的菜很多。”
“是是,今天我做了很多呢。”妈妈在一旁附和。
裴月和她的助理对视一眼,然后目光又扫过我妈妈,确定我们是真的想留他吃饭后就答应了下来,但助理小王却主动告辞。
妈妈挽留不成便送他出门,我和裴月在餐桌前等妈妈落座。
妈妈拘谨地招呼裴月,裴月更拘谨地夹着菜,这个场面看得我忍不住噗哧一笑,又觉得不太合适,主动开口化解尴尬。
“裴小姐,《大山里》这本书写的是一个女孩走出大山的故事,我知道您的来意,大概也是和江寒一样,想将它拍成电影吧?”
我有意地向裴月提起江寒这个名字,想看看裴月的反应。
裴月先是皱眉,又掏出手机打着字,一边又和我说起《大山里》。
“是的,这本书里的故事让我看到了山里的艰苦,和同为女性的不易,我想把它拍出来让更多人知道。”
我点点头:“这本书其实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我可以授权,但我要做编剧,我必须保证我的故事不会被魔改。”
“应该的。”裴月点头。
与此同时,裴月的手机亮了一下,我坐在裴月旁边,看到了王助理发来的短信。
【裴总,查到了,江寒是龙头娱乐副总】
我挑了挑眉毛,江寒,这辈子,你真的完了。
4.
裴家掌握着半个娱乐圈的资源命脉,裴月更可以说是娱乐圈的铁娘子。
从我签下字那一刻,到如今的开拍不过半个月时间,资金,导演,演员全部到位,紧锣密鼓地开拍。甚至还找了一位资深编剧带我改剧本,边写边拍。
而我也时时刻刻关注着江寒,我知道这个小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果不其然,他多次登门骚扰我妈妈,全都被我挡了回去,他也一次比一次迫切,威逼利诱全用上了。
“虞望弟,如果你再不同意,我就曝光你!资深女作家竟然背后有金主,是否真有才华这个标题怎么样?”江寒再一次站在我家门口,挑衅地望向我。
我气笑了。
一个男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最恶毒简单的手段就是造谣她的名声,无耻!
我吐了一口气,咬紧牙关抬起胳膊就扇了上去,打得他偏过头去:“江寒,你尽管去造谣,我告诉你,这部电影我已经授权给裴氏了,你如果不怕,就尽管去闹!”
江寒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随后就是更加狠戾的眼神。
却也没做什么,转身离开。
可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江寒想要靠着好名声逼迫重病的龙头娱乐董事长早日下台,他好上位,而我断绝了他的希望,他会发疯做出来什么我可没办法预料。
所以我用手里的钱和电影授权的钱买了套还不错的二手房,办完手续后就带着妈妈搬了进去。
我可以涉险,但我不能让妈妈涉险。
5.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电影也进入了尾声,我花钱找的私家侦探和我汇报着江寒的动向,他并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最后找我那一次之后就开始紧锣密鼓地拍起电影来,什么题材,演员导演是谁,这些外界都不知道,瞒得很紧。
随着时间过去我也慢慢放松了警惕,开始跟新的剧本创作,并和裴月沟通《大山里》的剪辑,日子轻松又惬意。
可好景不长,在电影即将上映之际,江寒拍的那部电影,抢先一步上映了,还请我去看了首映,美其名曰:“请虞老师点评。”
我坐在影院最中间的位置,视野最好,但电影的内容令我不寒而栗。
和上一世如出一辙,只有一点不同。
上一世江寒拍的电影是从一个走出大山的女孩的角度出发,而这一次,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出发。
电影中,父亲慈爱,睿智,支持家里的女儿求学,可电影里的母亲酗酒,殴打孩子,并且不断埋怨为什么这个孩子不是男孩,为什么女孩叫望弟,却望不来一个弟弟。
我看着电影中的母亲再一次殴打瘦弱的女孩时忍不住颤抖着,不是难过,是极致的愤怒。
在这一刻,我想活生生撕了江寒。
和我一同来看首映的裴月摁住了我颤抖的手,强硬地将我拉出影厅,在我踏出影厅时回头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江寒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得意,阴狠,残忍,寒意犹如附骨之疽一样遍布了我的全身。
我知道,这事还没完,他还有后手。
6.
裴月紧紧攥住我的手:“无忧,你怎么了?”
这段时间,因为剧本我和裴月走得越来越近,聊的深了,自然成了好友。她虽然身居高位,却依旧对女孩子所处的社会压力同样无力,我看着面前一脸担心的她,又想起前世凄惨的遭遇,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扑到裴月怀里,嚎啕大哭。
我颤抖着身体,向裴月说起我的往事,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
我拉高我的袖子,让她看到我胳膊上被虐打出来的疤痕,说着虞望弟那个让我痛恨的名字,也说着我带妈妈逃离大山的艰难困苦,一遍又一遍,不断将心里的伤疤撕开。
我知道,这是说给裴月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
那些过去,我不能忘,只有靠着自己,我才能真正地走出来。
我只记得我一直在哭,哭到失去意识,但我记得清楚,裴月心疼又安抚我的眼神,一直没有消失。
我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听着裴月穿着拖鞋一步步走近:“无忧,你醒了?”
“嗯。”我钻出被子,想冲着裴月笑,可我看到了裴月迟疑又担心的目光。
出事了,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僵着脸,扯出个笑:“怎么了吗?”
裴月点点头,将被子和我一起拥到怀里后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
热搜上赤裸裸的挂着几个和我有关的热搜词条。
【资深女作家虞无忧竟遭生母虐待】
【虞无忧父亲】
【虞无忧本名虞望弟】
【虞无忧不养生父】
随之而来的是一大波言语攻击,辱骂我不孝,辱骂我妈妈是个恶毒的女人。
这些言论让我眼前一黑。
我一把夺过裴月手里的手机,不断刷新着热搜,企图它能赶紧降下去。
“我已经找人撤过两次了,但这些词条还在不断上升热度,一方面是有人操作,一方面是全网都在关注的原因。”
裴月的声音响起,带着安抚:“你不要看了,有我在,把阿姨接到我这里来吧,安全一些。”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想把手机还给裴月,却还是不死心地又刷新了一次,这一次一条新的词条映入眼帘【虞无忧生父现身锤爆虞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