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致2025-03-11 17:125,328

我想告诉他我没有闹。

没有闹。

我只是想给我的元元报仇。

它那么无辜。

它本可以那么自由。

自由地翔于天际。

却只是因为我……

因为我……

它伤了右腿。

又永远沉眠于这里。

连尸体都未曾留存下来。

都是因为我啊……

我突然一下清醒过来。

是啊。

都是因为我。

如果……

如果当时不曾想留下它。

如果当初坚决地让它走。

如果我从未回来。

……

可是没有如果。

眼前突然荡出一层层雾。

迷蒙中还透着红。

裴让突然变得惊慌,颤抖着摸向我的脸:「听听你怎么了听听?」

有什么好像流入了嘴里,我后知后觉感受到一片滑腻,还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是血啊。

我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鲜血脏了裴让一脸。

我闭上眼,彻底没了意识。

09

再次醒来望着眼前的床幔,我有些失望。

为什么没死呢。

元元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会孤单的。

我得去陪它。

忍着全身的疼痛走到桌前,我打碎一个茶杯。

可还没等我捡起一个碎片,突然有人冲进来。

是林眠。

他脸色突然白了,不管我的抗拒将我重新抱到了床上。

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我不甘地闭上眼。

明明只差一点。

林眠深深叹了口气,颤抖地摸了摸我的头:「听听,大夫说你就是气急攻心,没什么大病的。」

我沉默不语。

气急攻心怎会如此虚弱。

真不知他是在宽慰我还是宽慰自己。

我不说话,也不肯看他。

良久他又说:「听听,这次是哥哥对不住你,你说,你想要什么补偿,哥哥都答应你。」

我讥笑出声:「我若说,我想要林婷的命呢?」

他突然僵住,语气生硬道:「除了这个。」

「那我让你们除了林婷的名,将她丢到贫民窟呢?」

「听听……」他痛苦地看着我:「你不要为难哥哥好不好,我……」

「林眠。」

我打断他:「这你都做不到,又谈何补偿。」

「你明明都知道的,不是吗?」

10

真正认清自己一心孺慕的父亲跟兄长是什么人,是在春日宴后。

我本想端些新学的糕点给他们吃,却不料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兄长不忍的声音传来:「父亲,婷婷最近越来越过分了,我们真的……」

「阿眠。」父亲打断他:「你是未来侯府的主人,不能再感情用事了,要学会考量其中的利益。」

「婷婷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前不久更是在春日宴上大出风头,好好给侯府长了把脸。」

「可听听会什么?」

「阿眠。」父亲叹息道:「不过就是些莫须有的污蔑,听听忍忍便算过去了。」

「可若事情真的爆出来,婷婷的名声就毁了!你让外人怎么看我们侯府?」

「为了侯府的名声,让听听忍一忍不算什么。」

兄长坚定道了声「好。」

我在门外心早已拔凉。

原来……

原来所有都是林婷的污蔑他们早都知道。

他们都知道的。

却为了所谓侯府的名声。

为了他们面子的好看。

生生让我忍下所有。

这就是我的好父亲,好兄长啊。

可是……

「凭什么呢?」我泪眼婆娑地看着林眠,一字一句质问着他:「凭什么都让我去承受呢?」

「又凭什么让我的元元去承受呢?啊!」

林眠被我说的低下头,浑身都在颤抖。

我笑了一声,声音哽咽:「林眠,你知道吗?我离开的那五年,全靠着你们硬生生拼了命才挺过来。」

「可我回来,你们却只看到了林婷,甚至纵着她对我肆意污蔑!可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在乎的。」

「我可以没有你,没有爹娘,没有裴让。林婷喜欢,我全让给她便是。」

「她愿污蔑我让我名声尽毁,她毁了便是。」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害死我的元元!」

「那是唯一能陪着我的了……」

「我只有它了……」

他颤抖着身子,泪水一滴一滴从眼角掉落:「听听……是哥哥错了,是哥哥错了……」

他膝行两步想要拉住我,却被我狠狠打开。

他身子一顿,破碎地看着我:「哥哥以后绝不会纵容她伤害你了,你原谅哥哥……」

「你原谅哥哥好不好?」

没等我说话,一道身影突然闯进来,一拳打倒林眠。

是裴让。

他整个人没了平时的沉着稳重,整个人被怒气萦绕着,一拳一拳挥向林眠:「你早知道!你早知道听听都是被污蔑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林眠扣住裴让的拳头,狠狠回击:「裴让!是你蠢啊!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你又为何看不出来?」

「因为你没有心!」

他们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起来,我却没了半分兴趣。

裴让知道了也好。

最起码……

我扯出一抹笑。

元元你等等。

等我给你报了仇,就来陪你。

等等我。

11

裴让的动作很快。

第二天他便告诉我,林婷已经抓住了。

我难得吃了点东西,走出房门去了柴房。

林婷早已没了往日光鲜的样子,满身血污被随意扔在废弃的枯草中间。

我一步步走近她,狠狠碾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尽数碾断。

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疼醒了林婷。

她尖叫出声,想奋力推倒我,可一切都只是徒劳。

早在抓到她之时,林婷的手筋脚筋便已被尽数折断。

我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里却像空了一块。

我的元元……

我的元元便是被她如此……

如此一根根地揪下羽毛。

「林听…」林婷颤抖出声,「你畅快这一会儿又如何?」

她痴痴笑出声:「你该感谢我的,是我让你看清了他们不是吗?」

「他们多蠢啊,不过我勾勾手指,便相信了你容不下我。」

她大笑出声,一声大过一声,仿若疯癫。

我平静地看着她,淡淡出声:「死了太便宜你了。」

「一个手筋脚筋尽断的女人被丢在贫民窟。」

「林婷,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

柴房外的太阳亮的晃眼,不知什么时候,裴让站到了我的身旁:「一切都按你说的安排好了。」

无波无澜。

像是安排了什么无关紧要的物件。

当真是无情。

我欲要离开,可突然他拉住我的手。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听听,之前是我错怪你了。之后……」

他沉沉看我:「之后我们能不能好好的。」

好好的?

我笑出声。

他为了林婷一次又一次地抛弃我伤害我。

到头来却一句好好的便想挽回。

「裴让。」

我看着他:「和离吧。」

12

我第一次跟裴让提出和离,是在他又一次为了林婷抛弃我之后。

我从小便同长乐公主不对付。

听闻我回来,长乐公主特地给我递了帖子,说是为我「接风洗尘」。

我当然知晓这是一场鸿门宴。

可林婷在父母兄长面前哭诉一番,他们竟都逼着我去。

只因怕我若不去,公主会连着林婷一起恨上。

我没有办法,只能求着裴让同我一起。

有他在,公主多少会收敛些。

可刚到不久,有家卫来报林婷身子不舒服,要裴让去瞧瞧。

什么样的病不找大夫非要找裴让?

不过林婷存心要我出丑。

可裴让当即便要回府。

无人处我拉住他的衣角,期期艾艾地看他:「裴让你能不能留下。」

「你若走了我在公主府上不会好过的。」

可他只淡淡看了我一眼,狠狠甩开了我的手。

他说:「林听你要懂事点。」

「公主如何你依着便是。」

「左右不会要你的命。」

那一次我被设计丢入湖中,高烧了三天。

裴让一次都没来。

病好之后,我便同他提了和离。

可他看着我递给他的和离书,指尖攥的发白。

他一言不发地拽过来,当着我的面一点一点,毫不留情地撕碎。

和离书的纸碎了一地,他执拗地看着我:「林听,你既嫁了我,这辈子都不要想离开我!」

好像他深爱我一般。

之后我又提了多次,可总是不欢而散。

如今,我不想等了。

「裴让。」我平静地看着他:「我要死了。」

「我不愿死后与你同椁。」

他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紧紧锢住我的手:「林听,你不要妄想用这种方法逼我。」

「大夫说了,你不过就是气急攻心。」

「我知道你生气,没关系,我们时间还很长。」

「等你好了,气消了,我们就好好的,好不好?」

何必呢?

我好笑地看着他。

我爱他时他不珍惜,如今伤害过了,却又妄想些相敬如宾。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更何况,我从未骗过他。

我真的要死了。

但我从来没有生病。

我中的,是蛊啊。

可他从来不信我。

13

许是了了一桩执念,我的身子突然急剧虚弱下去。

我变得总是嗜睡。

灵魂好像叫嚣着要冲出躯壳。

可每一寸皮肤却都剧烈地疼。

我突然想起来下蛊之时,老头说的话。

他说:「这蛊到了后期,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林听,你确定了吗?」

我怎么回答地来着?

我有些忘了。

但我应当是毫不犹豫的吧。

因为这能救我的母亲啊。

可是……

这一切又换回了什么呢?

我的院子里开始不停地涌入一个又一个大夫。

但是没人知道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我想告诉裴让,没用的。

可我说不出。

这蛊霸道到,不能吐露分毫它的存在。

可看着裴让日益沧桑的模样,我竟恶劣地涌出一股股爽意。

痛苦吗?

该痛苦的。

我还听说,裴让跟侯府彻底翻了脸。

因为林婷。

我再也没见过侯府的人。

直到母亲偷偷溜进来。

她像是一下苍老了十岁,本来油润的头发上突兀地多了许多白发。

没等我说话,她一下跪了下来,泪水一滴一滴落下,哽咽道:「听听,我求你了,我求你了,你告诉母亲,婷婷到底去了呢?」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我暗笑自己自作多情。

是啊。

她怎会心疼我?

她眼里只有林婷这个女儿。

可明明……

明明我才是她的亲女儿。

为什么……

偏偏要这么对我?

她闻言一顿,近乎绝望地看着我:「听听,我也不想,我也不想这么对你的,可婷婷不一样……她不一样的。」

「婷婷救过我的命啊!两年前若不是她日日为我祈福,母亲早就死了!」

说着她膝行两步到我面前,祈求般看着我:「看在婷婷救我一命的份上,你饶了她,饶了她好不好!」

竟是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她待林婷那般好。

怪不得她这般对我。

竟是因为如此。

可是……

我讥笑出声:「可是母亲,你当真以为,不过几句不痛不痒的祈福,便能换你安康吗?」

母亲一下愣住,顿了顿辩解道:「就是因为婷婷日日祈福,上天被她感动,所以才赐了我神医啊!听听,我知你不信,但……」

「母亲。」我平静地打断她:「那神医从不是上天赐予。」

「那药,是世上罕见的阴阳蛊。」

「阳蛊生于阴蛊,可解百毒,生死人肉白骨。」

「而阴蛊,却让人钻心蚀骨,不得善终。」

「母亲。」我笑了笑:「我身上的,便是阴蛊啊。」

她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下愣在原地,良久,痛苦呜咽出声。

她紧紧扶住榻檐,不可抑制地痛哭。

像是在震惊。

又像在忏悔。

可有什么用呢?

我闭上双眼。

沉沉睡去。

14

那日之后,不知道裴让从哪得到的消息,知晓了母亲曾来过的事。

院里的守卫突然多了起来。

裴让跟侯府的争斗愈演愈烈,连空气都流露着肃杀。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林婷。

而是因为我。

裴让也来的越来越勤。

他每日坐在我的榻边,絮絮叨叨些家长里短的东西。

那是我曾经渴望的。

他不屑于给我。

而今我不需要了。

他却把整个心捧上。

他总会提及他有多爱我,日子久了,我烦不胜烦。

我睁开眼,看着他那副深情的面容恶劣地笑了笑:「裴让,你不会以为你真的爱我吧?」

他突然愣住,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却不由他辩解径直打断:「裴让,若林婷有错,那你呢?」

「若你不给她希望,她怎么有了倚仗?」

「若没有你的默许,府里所有的丫鬟小厮怎会那般对我?」

「裴让,你总是把你说的有多高尚。」

他的脊背一点点弯下去,近乎绝望地看着我。

他想辩驳,却无从去说。

我笑着看他:「可你才是最让我恶心的那个。」

「你说你爱我,可一切都是你给自己的感动。」

「你不爱我,你也不爱林婷。」

「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从前我一心爱你,你便施舍我一些你的喜欢。」

「后来林婷代替了我的位置,你便一言不发任她欺我,辱我。」

「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优越了啊。」

素来清冷端庄的丞相大人跪倒在我身前,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一般,眼睛通红。

他浑身颤抖着,抽搐的手想要触碰我却又想到什么生生止住。

多可怜啊。

我心中滋生出无边的快感。

快感与疼痛互相缠绕着,缠绕着,似要登天,又似要下地狱。

没关系。

下地狱也没关系。

我要让他们永远记得。

永远痛苦。

永远赎罪。

「裴让。」

「和离吧。」

「我嫌你脏。」

14

第二天裴让送来了和离书,我突然觉得难得轻松。

我去了院子里。

院里有棵苍天的树。

树下有秋千。

平日我最喜欢的,便是在树下荡秋千。

那是我在谷中唯一的玩乐方式。

只不过在谷中,有老头,有小孩。

在这里,我只有元元。

现在,连元元都没有了。

我突然想到离开时,老头臭着一张脸说,让我晚点死。

要食言了啊。

我笑笑。

也不知道老头有没有发现我留下的东西。

当年他救我一命,又救了我母亲一命。

我无以为报。

只留下了身上所有的家当。

他或许不稀罕。

可那是我能给的,仅剩的东西了。

笑着笑着,嘴中突然尝到了苦涩。

有些苦。

又有些腥。

今天天气很好。

我最后看了一眼迷蒙的光线,缓缓闭上了眼。

元元,我来找你了呀。

番外

我是一只鸽子,一只被打伤了腿,本来再也飞不上天的鸽子。

可我遇到了我的主人,她给我治好了腿,还好吃好喝地养着我。

她说她是在一月初一捡到的我,便给我取名元元。

元元。

从此我有了名字。

可是我发现,主人真的好傻。

那些人总是欺负她,她却一直不懂得反抗。

她总说着什么伦理纲常,可我不懂,我只是个鸽子,我也不需要懂,我只知道,她真的很疼。

那能怎么办呢?

我常常叹气。

那便让我来保护她吧。

我总是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在他们头上,衣服上排便。

拉完我就走,从未失手。

可惜主人听不懂我的话,这份快乐只能我一个人享受了。

后来有一次我受了伤,主人抱住我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我想安慰她,告诉她没事的。

可她听不懂,那些人来的时候还总是把我关起来。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

我很生气。

甚至想过离家出走。

可想了想,没了我,主人就真的没人陪了。

我从来都是只善解人意的小鸽子。

主人不让我当面报复,我便背着她偷偷去。

可那一次,我失手了。

我被坏女人抓了个现行。

她抓的我好痛好痛,可我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棒子落下,看着我的灵魂一点点剥离身体,看着我被做成了菜,端给了主人。

主人哭的好难受。

我多想抱抱她,可一次次的触碰却始终碰不到她。

她看不见我。

我看着她一天天衰败下去,我知道她很痛,我知道她不想活了。

可我帮不了她。

我一天天变得稀薄,后来我见到了一个婆婆。

婆婆要给我喝汤,我端过来,入嘴的那一刻却突然顿住。

我好像,忘了什么。

但我记得,我要等一个人。

我要等她,一起走。

我每天蹲在桥边,看着一个又一个人走过。

一次次有了希望又失望。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看到了一个女孩。

一眼我便知道,她就是我要等的人。

她好像不认得我,但没关系,我记得她就好了。

我们一起喝了婆婆给的汤,再睁眼,我已变成了一个小男孩。

身边有人叫我「元元」,让我给世交刚出生的妹妹起名字。

我看着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听听。」

「叫听听吧。」

那个我一辈子没能叫出口的名字。

这辈子,我保护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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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她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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