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顿时流了出来，伤口从他的额头一直开到嘴角。
啊，竟然也是红色的呢。
裴珏捂着脸嘶吼，身后的张淼顿时乱了阵脚。
我趁机跑出厕所，边跑边哭喊着。
“救命啊，有人要强奸我！救救我！”
我哭着冲进校长的办公室，跪坐在地上求他为我做主。
今天正好是上级领导视察的日子，办公室里除了他还有上面的几个领导。
校长叫来了班主任，她推脱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我继续号啕大哭，嚷着要报警，让警察还我一个公道。
校长慌了，现在正是文明校园评选之际，一旦报了警，评选的奖金可就落空了。
他一边安抚着我，一边让班主任去查教室的监控。
画面显示得清清楚楚。
裴珏在班门口对我动手动脚。
当事人现在已经送去了医院缝针，他们只好叫来了同样出现在画面里的张淼。
“我……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是和童露一起去上厕所啊！”
的确，监控里只是张淼挽着我的胳膊，剩下的过分的事情什么都没拍到。
“校长，她胡说！就是她把我骗到厕所，裴珏才有机可乘！她和我一去厕所，里面所有女生都被赶出去了。不一会儿，裴珏就进了女厕所！”
我抹着眼泪，控诉道“她一直和裴珏在一起！你们不信可以去看监控！坐在靠门边的王嫣然也可以为我作证！”
人就是这样。事情没有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出头替别人讨公道。一旦将目标缩小，自己也被卷进纷争，便一定会急于撇清自己，尤其是在证据确凿的时候，人人都愿意站在最可能获胜的一方。
“确实，我就在门边上。裴珏当时还给张淼使眼色呢。那个，我能回去上课了吗？毕竟快考试了……”
同学出了事，想着的却是自己的考试成绩。这样的冷漠，不知道是该怪孩子们，还是这个病态的社会。
事情很快明了了，裴珏向我表白未果，心怀恨意，指使张淼将我骗到厕所，又赶走同学准备实施强奸未果。我只是正当防卫，过于害怕，误伤了裴珏。
05
张淼被停课了，裴珏被学校开除了，还在医院。
然而，我的复仇还远没有结束。
我要让那些伤害过我女儿的人，全部都付出代价。
尤其是背后的主谋，那只手的主人。
我趁着周末，去医院探望被我“误伤”的裴珏。
“怎么样？还好吗？”
我放下手里的一箱牛奶，盯着他脸上的缝合线，笑道。
“你被开除了哦，不过转学对于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裴母推门进来，看到是我，脸上堆笑。
“童露啊，谢谢你还愿意给珏珏悔改的机会。我们一定给他转学，保证不会让他再出现在你跟前的。只要你别报警就好。”
裴珏刚想说什么，就被裴母打断，只好恨恨地盯着我。
我乖巧地点点头，说了句阿姨再见就往出走。
好巧不巧，在病房门口看到了手牵手的裴钰和陈婷。
陈婷手里，也提着一箱牛奶。
我笑着挥手向她们打招呼，裴钰却像见了鬼，低下头快步走了。
没关系，日子还长着呢。
用我女儿命换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期中考很快过去，露露对学习从不上心，我垫底的成绩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学习、打闹、谈恋爱。他们都重复着过去稀松平常的日子。
只有我的露露，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地下。
她一定很想我。
我也一样。
放心吧，妈妈会替你报仇的，妈妈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06
我是孤儿，从小就在福利院。
院长姓童，我们这些孩子也就跟着姓童。
她是个很好的人，给我们每一个人都起了名字。
她说我长得好看，招人喜欢，像个小福娃，就叫童福吧，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
我也想啊，我多么希望，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
有父母，不用大富大贵，只要安安稳稳地长大，上学、工作、正常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
可是天底下幸运的人又有多少呢？
我八岁的时候，有一户农村的人家要领养我，说是一直生不出孩子。
那个男人爱喝酒，喝醉了就打女人。
那天傍晚，天边的晚霞很红，像血一样红。
他又喝醉了，发疯似的打我的养母，我上去拉他，被一把推开。头撞到了桌角，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我是被呛醒的，家里着火了。
我一下清醒了过来，向外面冲。农村的平房，屋里到院子不远。
房梁被烧塌了，重重砸下来。火海中，我看到养母拿着一个酒瓶子，一遍一遍，砸向养父的头。
后来听说，是养母亲自点了火，烧了家，要和养父同归于尽。
我就这样又回到了福利院。
十二岁的时候，我又被领养了。
是很有钱的人家。
夫妻俩都是做生意，有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儿子。
新的养父母很忙，平时家里只有我和这个名义上的弟弟。
后来，他开始对我动手动脚。
我曾暗示过养母，她只是笑了笑，说弟弟只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我十六岁的时候，他已经长得比我高很多了。
有天晚上，他把我按在沙发上，趁着养父母不在，侵犯了我。
我拼命挣扎，换来的只是两个耳光。
我警告他我会报警。
他威胁我，要是还想活命就闭嘴。
“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老子家的，你给我睡睡，怎么了？”
我妥协了，我想上学，想像样地活着。
他却变本加厉，一次一次挑战我的底线。
事情还是被撞破了。
最先发现的是养父。
那天，他起夜，正巧撞见他儿子光溜溜地趴在我身上啃。
心脏病，当场人就没了。
养母骂我贱货，不知廉耻。
呵呵，到底是谁不知廉耻？
我杀了他真的是场意外。
那天，他压在我身上，起起伏伏。
“额，真他妈的爽。你以后和我结婚吧，咱俩好好过。”
脑袋里的弦断了。他这是想要绑住我，一辈子。
后来的事情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死了，被我用台灯砸死了。
就像我第一对养父母那样，一遍又一遍地，好像砸得越狠，心中的怨气就越少。
至少，不再压得人崩溃。
养母在一楼睡觉。她早就知道她儿子对我干的龌龊事，却一直默不作声。
我拿着菜刀，摸黑进了她的房间。
她醒着，我知道。
她的呼吸声和我的喘气声混在一起，血比夜色还要浓。
原来，越黑心的人，血越红。
寡妇和儿子死了，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只有女儿活了下来，受了刺激，得了精神病。
07
我十八岁的时候，怀上了女儿。
当时我每天泡在会所，用养父母的巨额遗产点男模。
一天换一个，天天不重样。
好似这样，我的身体，就会真的属于我。
好似这样，身体上被所谓的弟弟留下的痕迹就会消失。
如果已经脏了，那就再脏一点也没什么了吧。
女儿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我当时已经动了轻生的念头，跳河被救上来后，医生告诉我，我怀孕了。
我摸着肚子，心想，这或许是老天给我的使命。
这或许，就是我生命的意义吧。
女儿出生了，大大的眼睛，纯净如同琉璃。
我一定会保护住这份纯净，连同我的那份一起。
我离开了原来生活的城市，来到了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我女儿，值得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我开了一间花店，就这样一个人抚养她长大。
我原以为，老天终于眷顾我了，我终于要幸福了。
可是，女儿死了。
我人生的灯，灭了。
露露，妈妈已经知道是谁害死你了。
露露，我的宝贝，妈妈一定会替你，报仇。
08
张淼死了。
同学传言，她喝了裴珏扔掉的牛奶，然后就死了。
警察找上了裴家，裴母在杀人和强奸未遂中，果断把我揪了出来。
“是她，那箱牛奶是她送给我们的！”
我无辜地辩解：“那只是一箱普通牛奶啊，陈婷不也送了吗？”
好了，现在问题来了，怎么证明那箱毒牛奶是我送的呢？
我算到了裴珏不会愿意收我的东西，而张淼家里条件不好，那箱牛奶，多半会被她拿走。
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裴珏被警察带走了。
我和陈婷都被停课了。
事件还在调查中。
学校的风言风语已经传遍了，她就是没犯罪估计也回不去了。
有人在网上添油加醋，说陈婷喜欢裴珏的妹妹裴钰，爱而不得，发疯下毒想毒死她们一家。
没错，是我让人传的，转发一条一千块。
陈婷坐不住了，来我家门口闹。
我客气地将她请进门。
真的疯子，是不会让人一眼就察觉的。
“童露，你到底想干什么？哦，不对，或许我应该叫你童阿姨？”
我莞尔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婷，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童露，不是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道：
“你第一次让我写卷子，不就是再试探吗？你早知道露露走了，却一直在演。你替我解围，不是在为我鸣不平，而是在警告裴珏别多嘴。”
“童阿姨，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呢。”
“他不确定露露是不是真的死了，对吗？哈哈，当然了，因为……”我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继续道“是你杀了她啊！是你！”
09
语文课很快过去了。我开始翻女儿的桌兜，希望找到些什么线索。
一本书夹在厚厚的习题集里面，是本小说，全黑的封皮。
除了一些勾画，什么都没有。
“陈年的酒易醉，您可要小心啊。”
“婷婷玉立的柳，静静长在湖边，目睹着一场又一场的阴谋。”
“喜欢是最不值钱也是最危险的东西。”
“裴徊在人间，什么都不稀奇了”
“‘钰’的本意是一种硬度很大的金属，您知道吗？”
我女儿不喜欢看书的。
这些她画出来的句子，拼凑出来就是
“陈婷喜欢裴钰”
.......
一切的主使都是她。
我女儿是被推出去替人挡枪的。
和裴钰谈恋爱的明明是陈婷。
两个胆小鬼知道裴珏最讨厌同性恋，在背后推波助澜。
于是裴珏仗着家里，开始霸凌露露。
我女儿成了她们爱情的牺牲品。
我明白了。露露，妈妈知道了。
10
陈婷笑了，很天真的样子。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啊？教训童露的明明是班主任赵老师啊。”
“你故意买了和赵老师美甲一样的穿戴甲，不就是想让我误认为是她，然后找学校去闹吗？你知道的，马上评文明校园，他们肯定会把事情压下去对不对？”
我狠狠扇了她一耳光，“你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吗？嫁祸给他人，自己和小情人卿卿我我一定很开心吧。你以为裴珏进去了，你们在一起的阻拦就没有了吗？”
陈婷扶了扶被打歪的眼镜，“您想怎么样呢？难道是我害死童露的吗？你怕是爱女心切，失心疯了吧？”
那天，露露说要吃馄饨，我就去楼下超市买。
我看见她浑身是血，着急想要报警。
“妈妈，我没事，就是路上摔了一下。我想吃馄饨，你能帮我买吗？我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我找回了神，连忙答应。
“你没事就好，那你先歇歇，我这就去。”
那天的月亮很圆，夜静悄悄的。
我刚走到楼下，就听到了隐约的争吵声。
我们住的是老小区，在楼下可以看到楼顶。
我回头，我女儿被推了下来。
她还来不及挣扎喊叫，就落在了花丛里。
世界静悄悄，血一样的玫瑰绽开。
慌乱抬头，楼上站着一个人影，齐刘海，戴眼镜。
我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认出来，是她推了我女儿。
她右手的食指上，有一块圆形的疤痕，和扇露露的那只手一模一样。
我女儿不是自杀的。
报警对她太仁慈了。未成年过失杀人，判不了几年，放出来，照样活得好好的。
所以，我决定亲自报仇，去惩罚每一个伤害露露的人。
“真可惜啊，没有证据。”陈婷挑衅道，“她怎么就死了呢？活着多好玩呀？”
我把她抵在柜子上，拿出了早就磨好的刀。
“是啊，多可惜呢。你也要死了。”
我毫不犹豫捅进她的腹部，就像她毫不犹豫踹向露露那样。
这个不致命、却很疼很疼的地方。
“我就知道，疯女人，我早就报警了。等着被抓吧”
陈婷的脸因为失血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好像很痛。
不知道我的露露被推下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痛呢？
是啊，我是疯了。其实，在我被领养的那一刻，在养母亲自点燃那把火的时候，我就疯了。
陈婷狠狠咬住我的手，撕扯下一块肉。
血沾在嘴角，红色的。
“童阿姨，你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蹲监狱了。哈哈，警察马上就来了。”
半小时，足够了。
耳边聒噪的声音让我心烦，我冲着她的脖子用力一扎，世界又安静了。
红色的，是令人安心的红色。
她滑了下去，倒在地上。
我用刀不断插进她的肚子，蓦然想起所谓的弟弟侵犯我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不断插入我的身体。
抬头，太阳斜斜倚着山脚，艳丽的晚霞铺满天空。
天，要黑了啊。
11
“鱼儿离不开这片大海
人儿还在等着她回来
月儿从不回答
我要如何不想她
……
莫等 夕阳西下点点残霞
只剩下 无尽的牵挂”
我点燃了火，让它吞噬这罪恶的一切
火光中，我迷糊看见，女儿在向我走来。
她说：“妈妈，我终于等到你了。”
12
老小区着火了，这不算什么稀罕。
管道老化，违规用电。
作为消防员，我们每天不知道要见多少这样的事。
这次很特殊。
同事说这家的女主人是故意纵火，还和一桩杀人案有关。
我们赶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东西烧得已经不剩什么了。
据说刑警发现了一部手机，里面有一封编辑好的短信。
以房屋主人的口吻，陈述了她所做的一切。
以及，本市私立学校学生死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