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品收购站在城南，是个大院子，里面还有个仓库，看起来好像是个旧工厂改建的。
这个时代工人这职业这么吃香，这个工厂居然能倒闭，也是稀罕。
苏向卉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跟闻大爷走进院子，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废旧书本叹为观止。
在她的观念里，书本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些书有些看起来还是崭新的，怎么它的主人就这么残忍将它卖到这里呢？
闻大爷见她脚步慢下来，一转头看见她盯着书山，“喜欢看书？一会儿去挑几本，我让李老头送你。”
“这些书有的还很新，怎么就给扔这儿了？太可惜了。”
闻大爷嗤笑一声，“这算啥，李老头这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你要是喜欢，挑两本回去，我做主了。”
苏向卉赶紧拱手，“好呀好呀，那就多谢闻大爷了。”
李老头是个胖乎乎笑起来很喜庆的老大爷，看见闻大爷带着苏向卉，笑着说：“咦，这是你认的干闺女？长得挺水灵呀。”
“少瞎说八道！这是我亲戚家的大侄女，她刚搬到县城来，想买些旧家具，你这儿有没有？”
“有啊，仓库里，自己去挑吧。”
闻大爷冲苏向卉眨眨眼，“你自己去看。”
“嗯，知道了大伯。”苏向卉装得很乖巧，还跟李老头打招呼，“李大伯您好。”
“呵呵，好好好，你自己去看吧，有相中的出来说一声，我这有平板车，可以借给你。”
“好的李大伯。”
仓库里放满了旧家具，老式实木的大衣柜镶着镜子那种，雕花的木床，甚至还有过去那种拔步床，还有办公用的写字台和书桌，甚至还有几张红木沙发。
苏向卉站在这些家具里就觉得很迷幻，这些中不中洋不洋，古不古现代不现代的家具放在这样一个佑大的仓库里落灰，让她觉得好不真实。
最后苏向卉挑了两张一米的小床还有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两个写字台，一个大衣柜，一个可以放厨房的小厨柜，还挑了几把看起来模样差不多的桌子和一张圆桌。
等到李老头听到苏向卉挑得这些东西时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好像是从来没遇到这样的土豪买家，可是看着她穿的洗得发白的衣服，又觉得不太像啊。
苏向卉给李老头看得莫名其妙，不解的看向闻大爷，“大伯？”
闻大爷一副看笑话的表情，“呵呵，李老头是怕你买不起。我说李老头，你年纪也一大把了，咋还犯以貌取人的毛病？”
李老头讪笑，随即又瞪了闻大爷一眼，“多嘴！”
“咳咳……”他尴尬的咳嗽两声，“那什么，丫头你要是买这么多的话，我就给你算便宜点，三十块钱怎么样？”
三十！赚大发了！这些可都是实木的，质量那么好才要三十块。
苏向卉心里小扇扇得飞起，脸上却装出为难的样子，“李大伯，我们家才搬来县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我手里不太宽裕，能不能便宜点？”
李老头笑容一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那些家具可都是实木的，用个几十年都不会坏，丫头你别不识货，不买就算了！我愿意放着落灰！哼！”
苏向卉哭笑不得，这位还是个有个性的。
闻大爷拍了李老头一巴掌，“这样吧，二十八，再给我大侄女送个梳妆台。”
“嗷！”李老头一口老血差点吐到闻大爷脸上，赶苍蝇似的赶这两人，“滚滚滚，不识货滚蛋，少一分钱我都不卖！”
“我跟你说，这丫头做饭可好吃呢。她如今在早市出摊买烙馍卷菜，明天早上要她给我送过来两尝尝？”
李老头眼睛一亮，“烙馍卷菜？就你说你家乡的那个饼子卷菜吗？”
“可不，能甜口还能咸口的。你老头爱吃甜的，这丫头把肥油炼成油渣，再蘸白糖，裹着吃可香呢。”
闻大爷说着做出咽口水的动作，李老头眯着眼睛抿着嘴唇，好像是在幻想这味道如何销魂。
苏向卉想笑，强行忍住，原来这李老头是个吃货呀。
看闻大爷冲她使眼色，她赶紧说道：“是的李大伯，你要是喜欢甜口的，我明天出早市的时候给您送过来？”
“行！二十八再加个梳妆台，卖你了！”李老头一拍巴掌，“我要一个甜的一个咸的，我早上六点开门。”
“得嘞。”苏向卉爽快答应，又想了想，“李大伯，我能不能去书山那里借几本书？过几天给您还过来？”
“嗯？”李老头的浅眉头又皱到一块。
苏向卉笑眯眯的，“我给您出租书钱，老大伯，我觉得您这么多书放在外面落灰太浪费了，其实您可以对外租书的，也算是赚个外快。”
“你丫头说得容易，那是违法的，你想让我老头被抓呀？”
苏向卉又拿出那张她叠得方方正正的报纸，指着上面那则新闻，“您还不知道？78年12月某会召开时已经正式批准了改革开放的新政策，允许咱们老百姓自主经营自负盈亏。”
“啥？啥意思？”
闻大爷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李老头，“就是国家允许老百姓自个儿做买卖了，你儿子不还是个啥干部吗？这样的政策都不知道？”
“少跟我提那小混蛋！”李老头朝苏向卉伸手，“拿来给我瞅瞅。”
苏向卉将报纸递过去，“再说您这租书也不算是做买卖，你这是将废品最大程度的利用，也是符合我们中国民族勤俭节约的优秀传统的。而且您把书租给喜欢看的人，也是在传播文化知识，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呢。”
给苏向卉这么一忽悠，李老头瞬间觉得自己变得高大了，他把报纸还给苏向卉，看她的眼神变了个样儿。
又对闻大爷小声说：“你这大侄女可以呀，脑子转得快嘴巴也利索，将来肯定干大事。”
闻大爷于有荣焉的小骄傲，“那是！”
“扑哧……”苏向卉没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