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这话把苏向卉逗笑了，“邓支书，这钱您拿着，算是我借给李嫂子的，村民们啥情况咱大家都清楚，就算捐又能捐多少。”
邓支书还是摇头，“那不行，海林家的，我知道你家这些日子赚了点钱，可你们也有一大家子要养，这一百块不是小数目，李秋云就算是好了，她干死干活也还不清的，还是我让村民捐点钱，实在不行，村委会工账上还有些，我……”
苏向卉强硬的把钱塞到邓支书手里，“邓支书，您听我一句，这钱只管给李嫂子缴上，不管是为了啥她现在是没有活着的心气儿了，那就得给她点劲是不是？
等救醒了，你就跟她说，两孩子还活着，她要是还想着寻死，那这一百块就得两孩子还，她是不是就打算撒开手自己死了痛快，让两孩子背这一身债当孤儿这么活着了？”
这话说得邓支书心里不好受，可思来想去也是这个理儿，可这是一百块呀，苏向卉这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指不定这钱将来打了水漂李秋云还不上，她要跟彦海林怎么交待？
苏向卉见邓支书犹豫，便又说道：“我家海林叫您一声有良叔，我也跟着他这么叫一声。您放心吧有良叔，家里的钱我管着，彦海林什么都听我的，他要是知道这钱是为了救李嫂子，也不会怪我的。”
“咳，你这孩子！”邓支书叹了口气，“你倒真是跟从前不一样了。那行，这钱我拿着，我先替李秋云谢谢你了。”
“行，您赶紧去缴费，我就先走了，下午我和彦海林忙完了，得空再过来看看。”
告别了邓支书，苏向卉出了医院回到小院，看见那些家具都堆在院子里。
屋子里闻大爷和彦海林一个戴着一个报纸帽子拿滚子刷墙，听见声音两人回头。
闻大爷脸上粘着白灰，没好气的把滚子塞苏向卉手里，“赶紧过来干活，咋才回来！我一个房东还得帮你们刷墙！”
苏向卉撇撇嘴，“您不是说我刷得不好像猫盖屎一样吗？”
彦海林笑着说：“呵呵，你俩都歇着吧，这间马上完，中午之前另外两间也能刷完，明天再过来滚一遍，晾两天就行了。向卉，村里谁生病了？”
苏向卉没说话，闻大爷把报纸帽子拍到苏向卉头上，背着手往外走，“不刷墙就出来给我做饭，跟着你来回跑废品站都跑饿了。”
“这炉子还没生火，我咋做饭？”
闻大爷瞪她，“我那屋有，我先去给你准备，你赶紧的。”
“哦……”
隔着窗户看见闻大爷关了院门出去，苏向卉才说：“李寡妇喝农药自杀了。她还给她两孩子也灌了农药。”
彦海林刷墙的手只是顿了一下，便又继续，“孩子没事吧？李秋云救过来没？”
苏向卉奇怪，“你不吃惊吗？”
“有啥吃惊的，昨天她从县公安局回来我看着就不对劲。上午赵翠莲一家是不是去她家闹了？”
苏向卉更奇怪了，“你咋知道？”
彦海林看一眼媳妇儿，“昨天李秋云指证彦国富欺负她又没啥证据，她只说出来彦国富屁股上有个痦子有啥用？公安局肯定立不了案的。
当时当着村民的面彦国富可能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县公安局这一路，彦国富老奸巨猾他能不想对策？那肯定是犯得罪能少一件就少一件的。”
“那你和邓支书为啥还要李寡妇当面指证彦国富？”
站在女性的角度，苏向卉能想到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寡妇当着全村人的面承认自己被一个男人长期污辱会是什么下场，哪怕这个女人是个受害者，世俗的眼光从来都不是站在女人这一边的。
现在害得李寡妇自杀，还差点杀死两个无辜的孩子，她心里不好受。
“只让彦国富承认受贿和以权谋私没多大用，这些年哪家不求着彦国富办点事？一大半的村民或多或少都给彦国富送过礼送过钱吧。
要让全村人都恶心彦国富，除非用李寡妇这件事，哪家没有大闺女小媳妇？就算全生儿子，将来也要娶媳妇。彦国富能弄李寡妇，以后就能弄其他女人，而且村子里被彦国富糟蹋的女人不止李寡妇一个。”
彦海林声音平淡，说得好像是个无关紧事的事，苏向卉虽然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发冷。
所以李寡妇只是被利用的棋子，她被彦国富糟蹋还不算，被糟蹋这件事还要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嚼料。
她一辈子生在农村读书少，邓支书去游说她的时候，肯定是说了只要她作证公安局便会制彦国富的罪的吧。
也许她根本就没想到，到了公安局彦国富会死不承认，更有可能，赵翠莲和彦小燕当时就把她羞辱的体无完肤，她才会哭了一路回家来。
见媳妇儿不说话，彦海林在心里叹口气，接着说：“况且邓支书找李寡妇出头的时候，是许了她好处的，每天从六个工分涨到八个，这在女同志中已经是最高的了。还会再分她两亩厚田，等到农闲，再找人帮她把她家那茅草屋重新翻修。”
苏向卉接着说：“所以是李寡妇自己承受能力差，没有考虑好自己出头的后果？”
“话也不是这么说，谁也不想她自杀的。她是性格太懦弱了，要不然也不会被彦国富糟蹋这么多年。”
苏向卉没说话，转身往外走。
彦海林把滚子扔进桶里追出去，“向卉？你生气了？”
“没，我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哦对了，我刚才拿了一百块钱给李寡妇交手术费。”
“嗯，给就给了吧，全当是帮帮她们家。”彦海林抓着苏向卉的胳膊，“向卉，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冷酷无情？”
苏向卉摇头，这件事还真说不上谁冷酷无情，纯粹交易而已，李寡妇愿意接受邓支书提的条件当面指证彦国富，就像彦海林说的，说到底是她性格太懦弱，赵翠莲母女骂她，她不会骂回去吗？根本就不应该自杀让亲者痛仇者快。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同为女人，苏向卉却还是难受。
“我去闻大爷那做饭，你先刷墙吧。回家再说。”苏向卉拂开彦海林的手，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