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钱没问题吧?别回头把自行车卖给你们,公安再找上门来。”
彦海林斜了那男人一眼,“这钱是我媳妇儿救了人,人家给她的酬劳,是在派出所给的。”
男人侧目,他倒是没去想苏向卉那个细胳膊细腿的样儿还能救下个人得了酬劳,他惊讶于彦海林这五大三粗的男人花着女人挣来的钱还这样气定神闲。
“兄弟?你媳妇儿给你买自行车?”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男人问出了口。
“是呀,我媳妇儿比我能赚钱。”
男人听得直翻白眼,这软饭吃的如此理直气壮,也是没谁了。
苏向卉在院子里骑了个来回,来到彦海林身边,“快快快,我下不来了。”
彦海林抓住车把,“小心点。”
苏向卉下了车,“这车真敦实,同志,钱直接给你吗?”
“先去前院吧。”
彦海林把竹篮挂在车把上,推着车子,三人来到前院。
院子大门被推开,有个人像炮仗一样冲起来,“搞什么!知不知道这礼服有多重要,明天我就得回京城,现在你们跟我说给挂破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件海军蓝大衣,板寸头,眉目俊朗深邃,此刻却透着凌厉和愤怒。
身后跟着的男人缩着脖子提着个手提箱,明明看着五十多岁了,被这男人训得跟三孙子似的。
一抬头看见苏向卉夫妻和那个男人|站在一块,年轻人浓眉紧皱,“四海,你傻愣在这儿干嘛?我外婆呢?”
“大少爷,老太太在屋子里呢,您这是?”
年轻人似乎在找地儿撒气,扫了眼苏向卉和彦海林,“这两人干嘛的?怎么随便什么人都让进院子,打扰外婆休息怎么办?”
“呵呵,大少爷,他们是来买自行车的。”
“赶紧让他们走!一股土腥气!”年轻人赶苍蝇似的挥着手,快步走跟堂屋,身后跟着那拎箱子的一溜小跑跟着。
叫四海的男人叹口气,“这自行车今天不能卖了,你们走吧。”
“什么?”苏向卉一听不乐意了,“我又不是给不起钱,你进去跟你主人知会一声,我交了钱把车推走不就行了?干嘛不卖给我们?”
四海一脸为难,“您也看到了,我家大少爷刚回来,正气不顺呢,我也不敢进去打扰的。”
“大少爷?这什么时代了,这逼装的!”苏向卉小声咕哝。
四海没听懂,也没兴趣听,“你俩赶紧走吧。”
“那不行!”苏向卉抬脚往那堂屋走,“这位大少爷,你出来说两句!”
“喂喂,你这位女同志怎么好擅闯,你还是赶紧走吧。”四海慌了神,赶紧跟进去。
这堂屋是个套间,拎箱子那个男人臊眉搭眼站在外间,手里的箱子不见了。
里面那间并没有门,门框上挂着珠帘,那珠帘还在晃动着。
苏向卉掀开珠帘走进去,看见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坐在黄花梨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件旗袍,正皱眉看着,而那个年轻人则恭敬的站在老太太身侧,指着旗袍上的某处低声说着什么。
听到声响年轻人转过身,嫌恶瞪了苏向卉一眼却没搭理她,而是对跟进来的四海吼,“四海,你是怎么做事的,赶紧把这人赶走!”
“这位大少爷,你打开门做生意,我来买自行车,你们要价220元我又没搞价,银货两讫我付了钱自行车就是我的,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年轻人冷笑,“你付钱了吗?”
苏向卉一噎,“我正打算付!”
年轻人懒得跟她废话,挥挥手,“四海!”
四海只得上前,“同志,你还是改天再来吧。”
“我买了自行车要回家的,明天早上还要急用,我怎么改天再来,这样,我现在把钱给谁?”
苏向卉拿出信封,数了二十二张大团结,上前一步放在桌子上。
年轻人还要说话,老太太开了口,“云亭!”
她口气柔柔的,却透着严厉,年轻人紧抿着唇,站在一旁,还是气鼓鼓瞪着苏向卉。
老太太对苏向卉笑得优雅,“我外孙脾气急,你别见怪,既然你付了钱,自行车就推走吧。”
苏向卉礼貌的回应,“谢谢老太太。”
服装设计师的敏感让她朝老太太手里的旗袍多看了两眼,“这是藕丝面料?缅甸来的?”
老太太一愣,“你看得出来?”
“嗯,藕丝织成的衣服很昂贵,因为收集藕丝不容易,要再经过复杂的工序做成线更不容易,这样一件旗袍,是艺术品,得是天价。”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嗯,这原本是打算送礼的,可惜家里孩子淘气,给挂破了一点。”
上一世苏向卉也是从老师那里知道藕丝这种面料的,后来有幸在国外博物馆见过一件汉服上襦。
这藕丝布制成的衣服是极其稀有的,卖点也就是物以稀为贵。质量却不敢恭维,说句大实话跟纸糊的差不多,就是一次性的。
这样一件藕丝旗袍苏向卉虽然估不出个价格来,不过听老太太的话是要送人的,那这个人的地位应该举足轻重的。
心里这么想,可苏向卉的职业小触角却蠢蠢欲动,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能亲眼看到藕丝布做成的旗袍,苏向卉手痒心痒。
见苏向卉直勾勾盯着旗袍,老太太笑了,“你要看看吗?”
苏向卉手都伸出来了,嘴上却迁让,“我可以吗?”
“外婆!”年轻人显然不想苏向卉碰那旗袍,这农妇肯定是做惯了农活的,手那么粗,再把旗袍刮坏了怎么办?
老太太责备的看他一眼,“云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永远不要轻视你身边的任何人!”
“老太太您睿智,有些人就是容易自我意识过剩,以为地球都要围着他转。”
“你!”年轻人指着苏向卉,气得手都在抖。
老太太眉眼含笑,她这外孙被家里骄纵惯了很少吃瘪,今天被这农村姑娘给怼了,她觉得苏向卉还挺有趣。
苏向卉压根不搭理他,小心翼翼接过旗袍,看到胸口处挂了一个小口子,“真可惜,怎么就这里破了呢。”
“是呀,可惜国内没有人能补,再送出国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