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最后一波来敬酒的人,余笙一手擎着空掉的酒杯,一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他虽面上仍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实则内心已隐隐有些烦躁了,这和要求一个社恐人士必须站在人群之中演讲其实差不多,余笙并非有社交障碍,只是疲于应对罢了。
算来从收工以后,他已经应酬了两三个小时了,再过一段时间的话,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否维持得住此刻这副温和的模样。
再过一会儿,就借口自己醉了,然后带着卿卿回去吧。
虽然《青梦》剧组的人都还不错,没有那些肮脏的弯弯绕绕,但这里还在影视城的范围内,保不齐会有什么人,他自然不放心留苏卿音一个人在这儿。
打定主意后,余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刚刚坐下,腰上就被两条柔软无骨的胳膊缠住了,温香软玉自己送上了门。
与此同时,那带着温度的呼吸近在耳畔,带着青梅酒的酸涩,喷洒在余笙地脖颈间。
余笙的身子不由一僵,甚至就连手中的杯子都忘了放下来。
桐冉的座位就在余笙的另一侧,所以她清楚地看到了余笙捏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甚至隐隐看得到皮肤之下的青筋。
要不是海鲜楼的酒杯质量实在太好,方才她掉在地上都没碎,她都怕这位大佬当场给众人表演一个捏爆酒杯,那可就太血腥了。
“余老师,”桐冉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将酒杯抠了出来,“杯子给我就好,您快看看大大吧,是不是喝醉了啊?”
苏卿音自然是醉了,不然像投怀送抱这样大胆的举动万万是做不出来的,酒精可以麻痹神经,但却影响不了人的潜意识。
而紧紧贴着余笙,便是苏卿音被她仅存的那丝意识支配下唯一想要做的。
余笙的身体僵了几十秒后终于渐渐放松,他轻轻挠了挠苏卿音的手心,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卿卿?”
苏卿音显然还维持着最后的一份清醒,没有直接昏睡过去,听到余笙唤她还应了一声。
似乎觉得这样抱着不太舒服,她不甚满意,又往余笙这里挪了挪,环着他腰的双臂收紧了一些,头也靠在了他的肩上,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余笙身上。
桐冉捂嘴os:妈妈咪呀,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大大也太软了吧!这谁扛得住啊?
喝醉了的苏卿音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只是因为喝下去的酒精挥发之后令人觉得有些燥热,她只觉得余笙身上冰凉凉的,贴着十分舒服,像是抱着一块冰块一样。
无论在什么场合,主桌向来是各大宴席中最受瞩目的地方,可是如今看着编剧和男主角都抱作一团了,整间包厢里除了桐冉以外竟都没有人感到诧异。
一是大多数人基本已经处于半醉状态,神经自然没有平日那般敏锐,二则是因为他们已经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了,毕竟这俩人已经锤了不是吗?
他们又不是瞎子,平时在剧组不就黏黏糊糊而且从不避着他们吗?
在余笙的刻意引导之下,整个剧组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下默认了子衿和余笙所有的亲密举动,只要不当众亲吻,别的都不是事儿好吗?
对于苏卿音突如其来的亲近,余笙其实也有些意外,不然也不会在她靠近的时候那么紧张。
意识到她只是喝醉了以后,他甚至不知是该因为她对他的毫无防备而高兴,还是因她只会在喝醉后才靠近而失落。
不过那都是他们之间的事了,自然不能被外人看了去。
聚会已经过半,余笙自觉该喝的酒已经都喝过了,将主场留给桐冉后,便和导演制片打了个招呼,带着那个抱着他不肯撒手的小醉猫先离了席。
虽然最近实在是闲的一批,但窦浩身为助理的自觉还是有的,不仅在聚餐时滴酒未沾,顺带着还帮余笙借了辆车。
不然他们怎么回酒店还真是一个问题。
这还是余笙第一次见苏卿音喝酒,她喝醉了以后其实安静得恨,不吵也不闹,除了有些黏人。
被黏的余先生低头看了看即使已经神志不清却依旧死命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人,扬起一个十分满意的笑容,嗯,不是有些,应该是十分黏人。
即使已经过了夜里九点,影视城附近的交通状况依然堪忧,旅游的、拍戏的,还有生活在这附近的,路上热闹得紧。
他们已经堵在这条路上快十分钟了,每次只能往前挪个几米,然后便不得不停下继续等。
终于在车子第五次前进宣告失败后,被酒精折磨得昏头涨脑的苏卿音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时刻注意着怀里人的余笙:“刹车的时候轻一点儿。”
窦浩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自己踩刹车的脚:“好的。”语气里完全听不出一丝委屈,甚至巴适得很(你们信吗)
叮嘱过司机,余笙忙换了一副面孔,一边替苏卿音换了一个更舒服些的姿势,一边问她,“卿卿,听得到我说话吗,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仍有一丝神智清醒的苏卿音闻言,挣扎着坐起了身,似是想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究竟哪里不舒服,只是过了不到五秒便重新扑回了余笙的怀里,“头晕晕的,好多小星星在转圈圈。”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醉了的原因,她的话里带着一点z市吴侬软语的口音,加之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即使是刚被老板冷言冷语以对的窦浩听了后都觉得,好可爱!
更遑论余笙了。
虽然车内光线昏暗,窦浩还是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老板通红的耳尖,还没等他就此产生什么情绪呢,便被余笙从后视镜中冷冷瞪了一眼。
要不是这车的确还需要一个司机,他怀疑老板可能压根不会带上他,哎,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十五分钟后,车子终于在剧组入住的酒店前停了下来。
余笙下车时还不忘交代窦浩一会儿将车开回潮岸去,并顺便帮着组里接下人,毕竟那群人今晚估计要醉个大半。
他虽然不喜应酬,但人在为人处世上还是做得不错的。
然后他走到苏卿音坐的那一侧,刚打开车门打算将她喊醒,车里的人已经朝他张开了双臂,“抱。”
余笙只愣了一瞬,便不由无奈而笑,“好,抱。”
窦浩:我不该在车里的,车底才是我的归宿。
让一个已经醉到站都站不起来的人自己走回房间显然是不现实的,将苏卿音从车里抱出来以后,余笙也没再将人放下,只带了个口罩便抱着人直接进了酒店。
等窦浩从车里翻出一顶帽子打算让他再挡着点时,酒店门口已经没人了。
冰冷的北风在脸上吹,他现在甚至都顾不上自己方才在车上的悲惨遭遇,只祈祷方才那一幕没被人拍下来,或者拍下以后也没人认出那人就是余笙,不然安姐怕是会揪掉他的头。
咦,不能这么想,一想就忍不住想发抖。
八楼其他房间的人现在还在潮岸醉生梦死着,因此这一整层此刻只有余笙和苏卿音两个人,走廊上安静得很。
他们的房间都是套间,一个客厅带着一个卧室,将苏卿音送回房后,余笙穿过客厅,径直将人送到了床上。
只是他并没有急着离开,一是他不放心,二便是他怎么都拉不开苏卿音抱着他的手。
或许其实他并不是拉不开,只是单纯的不想拉而已。
坐到了自己熟悉的床上,醉鬼的精神反而比在路上时更加亢奋了,一双眼睛睁到了最大,映着灯光亮亮的,怎么看都不像是醉了的人。
她盯着余笙的眼睛一动不动,就在余笙快要忍受不住这样的注视盖住她的眼睛时,苏卿音伸手碰了碰他的眼睛,神色看起来有些哀伤。
“不要哭好不好?”
余笙心下一动,第一时间便想起了白日里他临时改的那场戏,她说的,是那时候吗?
苏卿音见他不答话,似乎有些着急了,眉眼间多了一丝焦急和无措,“不要哭好不好,我不想让你哭。”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她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只能简单地重复,让他不要哭。
余笙只觉得心里都软成了一滩水,冲着仰头看向他的人露出一个笑来,“嗯,我不会哭了。”
“唔,”苏卿音眨了眨眼,看上去有些迷糊,“声声?你怎么在这儿,谁送你来的呀?”
好吧,他之前的话收回,这哪里不像是醉了,分明已经是醉得糊涂了,连人和猫都分不清了。
偏生这小迷糊丝毫没觉得自己认错了猫,还要凑上来表达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对余声声的思念之情。
“声声呐,我好想你哦。”
深谙吸猫之道的苏卿音熟练地把头埋进了“余声声”的颈间,撒娇般蹭了蹭后又看似无比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
哎?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对?毛呢?
而她这一番熟练操作下,强迫被吸的“余声声”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
颈间温热的触感无比清晰,体内沉寂多时的酒精似乎因为这温度而有了蒸腾挥发的趋势,让人不由就会失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