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余笙开口,苏卿音便十分自觉地开始解释:“前两天s市断崖式降温,一不小心就着了凉。”
她本来还想加一句“你看,感冒的人这么多,我其实只是大多数中的一个而已”,但是看了看余笙的脸色,她觉得这句解释可能并不会让他心情好些,便自发地咽了回去。
余笙的手在苏卿音的额间停留了十几秒,确认只是有些低烧后,他收回了试探温度的手,抬眼看了看头顶的药剂瓶,“还有几瓶?”
“这瓶挂完,还有一瓶。”苏卿音只以为生病的话题已经翻过去了,喜滋滋地回答。
“周姨说过,”余笙却已经重新将视线钉到了她的脸上,“你一旦生病,比常人恢复得要慢许多。”
他说这话时,表面上似乎极为平静,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一般,可苏卿音却听出了隐含在其中的一股无力感。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一心想着驱散余笙眼中的那片阴霾,所以语气尽量轻快地为自己辩解,“所以我一感觉到不舒服,就很自觉地来看医生了呀!我也是十分在意自己的身体的!”
方才那一瞬的阴霾似乎已经消散,让人分辨不清它到底有没有存在过,余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过了脸去,“下次要注意。”
“嗯!”
“不许再骗我。”
“嗯!”
自从余笙出现后,对面的小男孩便一直好奇地盯着他看。
虽说这么小的年纪应该还不会追星,但是,苏卿音伸出还能自由移动的右手,默默将余笙的帽子往下拉了拉。
“嗯?”
余笙一时没能明白她这番举动的用意,抬眼不解地看向她。
只是他这一抬头,苏卿音的注意力便全然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上去,“怎么瘦了这么多?”
看清帽子遮掩下的上半张脸,她惊讶地问。
余笙进组不过才两个多月,可她看着这人却已经瘦了一圈。
平常视频时因为角度问题看起来还不甚明显,可是活生生的真人远比屏幕上的人像要更真实。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因为消瘦而愈发明显的眉骨。
余笙的眼窝微微下凹,因为距离太近,眼下的黑眼圈也能看得清晰,再往下,是被口罩遮了一半的比之前要突出的颧骨。
纤细柔软的的手指极轻地划过他的眉间,顺着鼻梁而下,余笙的喉结不动声色地缓缓滚动了一下。
在忍不住将那作乱的手抓在手中之前,他压低嗓音答道,“角色需要。”
这句回答出口后,落在他眉间的手指像是被吓到一样骤然缩了回去。
如果说方才他的心情是介于欢愉和折磨之间,那么在那只手离开后,则是终归于平静之中夹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失落。
神志回笼后及时收回了作恶之手的苏卿音此时既恨不得把这只不老实的手剁了,又舍不得剁,毕竟这可是摸过余笙的手呐!
妈妈咪呀!她刚才居然摸了余笙的脸!
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啊!
对不起老天爷,她意志力太过薄弱没经受得住诱惑呜呜呜。
“没事,”苏卿音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自己此刻既激动又尴尬的复杂心情,“等杀青回家后,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几天就养回来了。”
余笙低头看了看扬言要把他喂胖的小姑娘,口罩后的嘴角难以抑制地抬了抬,“嗯,我记着了。”
他们坐的位置是走廊尽头的角落,光线要比旁的地方暗一点,而且很少会有人走到这个地方来,倒是一个隐形匿迹的好地方。
周遭安静下来以后,苏卿音被打断的困意再度来袭,她往后一仰,头靠在墙上半眯着眼,进入了酝酿睡意的阶段。
余笙察觉到了她的倦意,便没再说话,只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她等点滴打完。
方才路上赵中羽老师发过来一个文件,是他和导演新改的后面某场戏的剧本。
这也是两位老师的习惯了,拍摄的深入会带给他们关于作品新的灵感,剧本便会随之变动。
他打开手机,调出方才收到的文件,他要在明天回组前将新的剧本记住。
看到一半的时候,靠近苏卿音那边的左肩一重,打算翻页的手指一顿,他微微侧头,小姑娘大约是实在撑不住了,靠在他的肩头睡得正香。
因为这个姿势,她的小半张脸都缩在了毛衣的衣领中,倒是显得那张脸愈发小了。
余笙怕她这样呼吸会不顺,便将衣领向下扯了扯,不小心触到那柔软的唇瓣时,他不禁愣了一下。
然后当事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伸手轻轻将她的头往自己肩上扶了扶,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些。
退烧药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令人安眠的成分存在,苏卿音这一觉睡得实在是沉,就连中途护士过来换药她都没醒。
她是挂完最后一瓶药拔针的时候醒的,睁眼的时候针头已经拔了出来,余笙正低头帮她按着那片止血的白色胶布。
她的手整个的被握在余笙手中,显得,特别小。
余笙已经发现她醒了,却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直到两三分钟后针头那里不再渗血了,他才松开了那只相比于他温度略高的手,然后站起身来捞过苏卿音放在一边的外套,像给小孩子穿衣服一样给她套上,拉链拉到最高,再把帽子扣好,保证一丝风都透不进去。
“走了,回家。”帽子扣好后,他在苏卿音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
“嗯?”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苏卿音将方才被握过的那只手缩进了衣袖里,没忍住搓了搓指尖,“哦,好。”
次日早上,余笙起得很早,昨晚他给声声留了门,醒的时候余声声已经在他的胸口趴着准备挥爪子了。
因为还要在剧组待两个月左右,他又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并顺带着把早饭也做了,是最适合病人吃的白粥和小姑娘最喜欢的奶黄包。
做完这一切后,不过才七点半,距离他出发还有半个小时。
他站在苏卿音的门外踌躇了几分钟,伸手极轻地敲了敲门,这样的动静对于任何一个沉睡的病人来说基本都是忽略不计的。
余笙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象征性地表示一下自己并不是贸然闯入而已。
确认屋内依旧安静如初后,他握住门把手,手腕微动,第一次在她住进来后推开了这扇门。
这个时间外面天色已经渐明,而屋内因为灰色窗帘的遮光性能太好,依旧是一室昏暗。
从门外透进的光落在那张大床上,床上的人丝毫未动,似乎并没有要醒的意思。
余笙轻轻将门关上,以防余声声突然跳进来把人吵醒。
这间客卧从装修好后基本就没发挥过什么用处,本来他是想和主卧打通的,但是因为没有时间所以一直没有动过。
还好那段时间他很忙,将这件事搁置到了她来,他这样庆幸着。
余笙打量着这间房里的摆设,原先冷冰冰的样板房似乎多了很多人气,独属于小姑娘的气息。
比如被填满的衣柜、桌上的小书架,再比如柜子上的插花、地毯上的毛绒公仔,以及床上的那个人。
苏卿音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他一眼便能看到,余笙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在尝试了苏卿音的生日和苏家父母去世的日期都解锁失败以后,余笙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都不对?难道是苏家奶奶的生日,这个他可就不知道了。
思绪翻飞之间,看着屏保上自己的照片,另一个可能性在脑中闪过,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再次输入一串数字,屏锁开了。
几秒钟的愣神过后,某位先生自觉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不可抑制地翘起了嘴角,心简直要飞上天去了。
他抬头明目张胆且带有一丝揶揄地看向苏卿音,一个没忍住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睡得正香的人似乎觉得被扰了美梦,有些不满地哼哼了两声,然后将脸往被子里缩了缩。
余笙心下觉得有趣,想再逗弄几下又怕把人闹醒,只能讪讪地收敛了这番心思,拿着手机退了出去。
没多一会儿,他便将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比之方才,手机上多了一张便利贴,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几行字。
窦浩已经到楼下了,他要走了。
或许是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已经过了平时的起床时间,苏卿音依旧睡得很沉。
余笙侧身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居然有了一瞬以前从未有过的不舍,不想回去,不想走。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片刻,便被后来的理智压了下去,他不能。
确认自己的手不会太凉后,他伸手抚上她的前额试了试温度,没有昨晚那么烫了,看来已经退烧了,他心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落在苏卿音额间的手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不由自主地顺势而下,轻抚上她的脸颊,不舍地在那块柔软的皮肤上摩挲。
视线触及那抹粉红时,他回忆起了昨晚不小心碰到这里的触感,手指不受控制地慢慢靠近。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渐渐加大,不知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他的蹂-躏,粉红变成了嫣红。
睡梦中的人似乎觉得有些不舒服,低声呜咽了一声,嘴唇微启,抵在唇上的那两根手指便触到了内里的湿热。
余笙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指尖传来的温度似乎沿着他的手臂一路传到了大脑,一向处于胜利方的理智竟有了摇摇欲坠之势。
不知道这里吻上去,会不会也这么舒服?
这样的念头甫一出现在他脑中的时候,他便清醒了大半,
必须要走了,他这样提醒自己,然后果断地收回手。
因为昨晚睡得比平时要久很多,加之退烧之后脑袋还有些昏沉,苏卿音刚醒过来的时候有点懵。
屋里的光线,她伸出一只手虚虚地遮在眼前,似乎比平时要亮堂些,倒像是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怎么不记得有听到过闹钟响?
反应过来这一点,她忙伸手从床头柜上捞过自己的手机,大概是怕她看不到,便利贴明晃晃地粘在手机屏幕上,由不得她忽略。
“卿卿,我回剧组了。
早餐在冰箱里,自己加热一下,记得要吃。
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博物馆那边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你朋友安宜那里我也打过招呼了,她下午下班后会陪你去医院挂水,迫不得已动了你的手机,抱歉。
一个人在家要听话,照顾好自己和声声。”
落款是,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