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自然不知道它今天的优异表现为自己换来了一顿加餐,还在抱着苏卿音的手指一通乱舔呢,平日里对着陌生人的高冷都扔到一边去了。
眼看着白皙修长的手指已经被舔得湿漉漉的了,余笙眸色微沉,一边说着“倒是没见它在别人面前这么乖过”,一边伸手挠了挠声声的下巴。
这是余声声最喜欢的抚摸方式,果不其然,它立马放开了充当玩具的手指,毫不脸红地转投余笙的怀抱,喉咙间还发出细微的呼噜呼噜声。
“是吗?”苏卿音有些惊讶,她还以为猫猫一向是这么乖的。
“嗯,袁明朗每次想吸猫的时候,都被它用爪子死命摁着脸,就像宁死不屈的黄花大姑娘。”
余笙并没有夸大其词,因为余声声这还是第一次在他以外的人面前这么老实,老实到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完全不是它平日的风格。
要是被袁明朗看到它现在这副软不拉几的模样,一定会抱着它的腿疯狂嚎哭:“声声啊,干爸爸照顾了你这么久,你分一点爱心给我好不啦?”
原本闭着眼享受抚摸的雄性“黄花大姑娘”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似的,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瞥了自己的铲屎官一眼,你居然用这么娘的词来形容老子?
然后余声声可悲地发现,它的铲屎官居然没有看到它如此生动且愤怒的表情,因为他抬头看向了对面与他只有咫尺之遥的人。
“它很喜欢你。”
余笙说这话时淡淡地笑着,但是语气却无比认真,苏卿音的注意力终于被从声声身上拉开。
她这才发现她和余笙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她都能清晰地看到他右眼角那条细小疤痕的纹路,那是那场车祸留下的印记。
其实当年并没有余笙车祸后的照片流出,但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他的脸已经毁了,如果不严重的话,怎么会到需要做容貌修复手术那一步呢?
而在余笙车祸后的首次见面会上,在场的很多粉丝都哭了,因为他们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身上多了一股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沧桑感。
尽管手术很成功,那张脸相比以前还是有了差别。
可是苏卿音从来都不认为现在的余笙比以前的余笙少了什么,相反,这些年的积淀和打磨使他身上的气质愈发温润,他依旧当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等下!
苏卿音的大脑在停止运转了快一个晚上后,终于慢慢重新开始启动,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在她眼前的人是余笙,是她粉了近十年的余笙啊!
她之前是怎么做到那么淡定的啊?!
啊啊啊啊她今天都做了什么?那么大力地抓着余笙的胳膊,跟着余笙回他家,还撸了余笙的猫,喊了他“笙笙”!
苏卿音的表情管理能力一向很好,所以即使内心正在经受着火山喷发和原子弹爆炸,从面上也看不出什么。
只是从方才起,她的目光就再也没能从余笙脸上离开而已。
小姑娘的凝视太过专注,余笙从她那双澄澈的眼中只能看到自己,仅有的自己,他心下不禁一动。
“卿卿。”余笙唤她。
“嗯?”苏卿音此刻的大脑完全是当机的,只是凭借残存的意识反射性地应了他一声。
“要不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方才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就这么不加思考地说了出来,可他发现却自己并没有将这股冲动收回去的意思。
话毕,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看似冷静地和她解释各种听起来颇为合理的理由,就像是刚刚对视时的心下一动并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一年里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家,以前拍戏的时候就把声声寄养到明朗家里,不过现在,你应该也知道,他妻子刚怀孕,可能不太方便帮我照顾猫了。”
苏卿音自然是知道的,袁明朗是余笙大学时的同班同学,两年前和女演员吴亦茹结婚,上个月两人才在微博上宣布了吴亦茹怀孕的好消息。
“而且,”他戳了戳正专注于舔毛的声声,“声声遇到同类就特别怂,送到宠物寄养所里还打不过人家。”
声声一边舔着自己的猫爪,一边听着自己的铲屎官在这儿光明正大地编排自己,它好想翻个白眼。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在这儿睁眼说瞎话,老子颠沛流离这么多年,也没见我死了。
“我再过两个月就要进组了,到时候房子不免又要空几个月,你留下来的话,就当帮我看家了。我拍戏中途基本不会回来,其实和你一个人出去租房差不多的,不用担心会被打扰。”
“小区出门步行十分钟就是地铁站,到博物馆只需要十几分钟,你上班也很方便。”
关于苏卿音工作调动的事,他早就从周诺那里听说了,没想到现下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处。
每一条原由听起来似乎都极其合理,每一条都是苏卿音没有理由拒绝的,他用世上最温和的语气把她的每一条退路都堵得死死的。
声声本就是被他们回来时的开门声吵醒的,在经历了如此几番的抚摸撸毛后,尾巴摆动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眼睛也舒服地半眯起来。
余笙看它这样子便知道它是累了,抚摸的力度不自觉地放轻,而对面却始终没有回应。
他以为是自己太过唐突让她为难了,哪知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依旧保持着方才盯着他看的神情,像是整个人都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余笙愣了一下,不禁笑了,他刚刚大概是想多了,她现在可能还没有想到是否为难这一步。
事实确实如此,余笙在这边费力想出的那些理由其实只被苏卿音听了个大概,因为她现下根本就分不出多余的注意力去想别的,满脑子里都是:余笙也太好看了吧!
为了止住笑意,余笙微微低头掩唇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
似是刻意为之,又似是单纯地不想吵到声声,他再开口时的声音比方才低了一度,莫名带着一股蛊惑的意味,“卿卿,可以吗?”
苏卿音只觉得自己此刻晕乎乎的,像是身处软绵绵的云层之中,每一个动作都没有实感。
耳边是鲜少听到的余笙的低沉声线,眼前是那双熟悉的满含笑意的双眼,只是这次不再是隔着屏幕,而是近在眼前。
她像是被妖妃迷惑了神志的昏庸君王,无意识地顺着余笙的话往下接,“可以……不对!”
还好在最后一刻清醒了过来,她忙收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答案,暗自感慨一句:果然美色误人,太犯规了!
虽然这个提议十分具有诱惑力,但是,好像哪里不太对,她斟酌着想要婉拒“这样太麻烦你了,而且会不会不太方便啊?”
虽然余笙这几年已经很低调了,但影响力也不是盖的好吗?如果被人知道和异性同居,会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啊?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这里除了助理和经纪人外一般不会有人来,而且,”余笙说到此处停了一下,十分正经地开始憋坏,“你刚刚已经答应了。”
苏卿音:哈?
没人告诉她没说完的答案也算啊,余笙原来也会耍赖的吗?!
但是讲真,有人能拒绝得了如此有吸引力的建议吗?尤其是对一个雨滴而言。
住进来的话,岂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余笙本人,还能和余笙一起吃饭,还能得到关于余笙的第一手消息,还可以撸余笙的猫!
怎么看怎么让人难以拒绝。
她甚至觉得她能做到没在第一时间答应已经很难得了,毕竟那可是余笙啊!
要不就算了吧,一步步被套牢的人决定放弃抵抗前再挣扎一下,“那房租……”
房租的事只提了个开头便被无情按了回去,余笙的语气有些无奈,“卿卿,有求于人的那个人是我,所以不要有什么负担,你帮我看房子,还替我照顾声声,我如果收你房租的话以后都没有脸面见周姨了。”
如此有道理的驳回 ,她竟然真的找不到什么借口反驳……
自小浸染深入骨髓的家教让她决定最后再挣扎一下下,弱弱地加了一句,“那每个月的水电费要我来交。”
这可是她最后的底线了,如果余笙连这条都驳回的话,那她一定会拒绝然后抓紧时间找房……
“好啊。”
余笙的回应打断了她纷飞的思考,这次他很容易就答应了,仿佛刚刚那个步步紧逼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如果苏卿音接触过驯养方面知识的话,此时一定会认为余笙是一个极优秀的驯兽师,该紧的时候要紧,该松的时候则要松,尺度拿捏得极为精准。
声声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软趴趴得整个一团瘫在地板上,倒真的像是一个融化了的糯米团子。
余笙低头看到它这副模样,唇角微扬,眼中尽是无可奈何的宠溺。
他伸手将它抱了起来,起身前还不忘和苏卿音交代了一句,“我先把它送回窝里去。”
这种无论在哪儿都能睡着的恶习肯定是被袁明朗和他老婆惯出来的,找时间要给它改改了。
余笙起身后,苏卿音才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疼的,但感觉还是有些不真实。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偶像同居了吗?
苏卿音怀疑自己是受了凉有些发热,不然怎么会从见到余笙开始,就一直迷迷糊糊的,迷迷糊糊地被他接回家,迷迷糊糊地就达成了同居意向。
她的目光像是被502胶水粘到了余笙身上一样,再也看不到除他以外的地方,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逐渐抬高,不经意间扫过墙上的挂钟时,神志才慢慢回笼。
居然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苏家父母在世时因为工作原因常年在外,后来他们没能回来,奶奶便只剩了一个她。
大抵是心里有块父母留下的疤,她长大以后养成了一个习惯,一旦离开z市,无论去哪儿,到达目的地后一定要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既是让奶奶放心,也是让自己安心。
她到现在都没有打电话回家去,自己的手机又打不通,奶奶联系不到她一定着急了。
“那个,”她出声喊住了正打算去另一间房里的余笙,生怕把刚睡着的声声吵醒,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同时做出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能把手机借我一下吗?我想给奶奶打个电话。”
余笙微抬下巴,示意了下玄关的方向,“手机在门口的柜子上,密码是920829。”
苏卿音无声重复了一遍那串数字,心里顿时涩涩的,有些难受。
920是余笙的生日,829是那场车祸发生的日子,这些是任何一个余笙的粉丝都知道的,他居然用了这串数字做密码吗?
这个密码余笙已经用了很多年了,是车祸过后没多久设置的,意为新生。
说完这句话后,他单手打开了储藏室的门,把客厅留给苏卿音一人。
家里的储藏室算是余声声的专属领地,刚把它抱回家的时候它就特别喜欢这间屋子,只有在这里才能睡得着。
后来,他便把这里改成了它的房间,猫窝、猫架、玩具什么的都安置在了这里,这一方天地都是猫主子的。
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里,苏卿音走到了客厅正中的落地窗前,这里是建筑的高层,烟灰色的窗帘收起后,外面的景象一览无遗。
他们刚进小区时,落下来的还只是细绵的雨丝,这么一会儿功夫,雨势大了许多。玻璃已经完全湿了,离得近了,甚至听得到雨点拍打在窗沿上的声音。
“嘟——嘟——嘟——”
“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电话通了,对面说话的人是长住她家的赵阿姨,到他们家已经十多年了,以前负责照顾小时候的苏卿音,现在则是主要看顾家里的老太太。
“赵阿姨,我是卿卿。”
“卿卿?”
对面的人停了一瞬,似乎是在确认来电号码,片刻后才着急道,“怎么回事呀,我们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都打不通,你现在用的是谁的手机呀?”
“嗯,手机在火车上丢了,我用的是,”苏卿音顿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和家里人解释余笙和她的关系,便用了最普遍的身份,“暂时用的是朋友的手机,奶奶睡了吗?”
“没呢,你一直没打电话回来,老太太哪里睡得着哦,”电话那头传来略微拖沓的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随即一位老人的声音响起,“是卿卿来电话了吗?”
“是呐,快,接完电话好放心,再不睡觉您明天又该头疼了。”赵阿姨是z市本地人,说话声很软,即使是絮絮叨叨也不会令人听来厌烦。
苏卿音的发小章利小时候总是很羡慕她,因为苏家奶奶和赵阿姨从来不骂她,就算是唠叨几句也软乎乎的,不像他妈,吼一嗓子整条街都能听见,吓都能把他吓死。
几秒钟后,手机被换到了苏家奶奶手里,老太太的声音依旧清明,一丝睡意都无,只是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卿卿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卿音不想让奶奶跟着担心,便只简略地说了手机和钱包在火车上被偷的事,省略掉了后续的被跟踪一事,不然老太太怕是今晚都要被吓得睡不着了。
而关于这个收留了她的所谓“朋友”,她也犹豫过要不要和盘托出,毕竟老人不一定会轻易接受。
她从小养在奶奶身边,父母去世后,祖孙两个人更是相依为命至今,在这二十四年里,奶奶都是她心里最最重要的那个人,若非必要,她不会对奶奶撒谎。
但最后她还是说了实话,想着或许自己可以争取一下,便明确告知了苏奶奶他的身份,“是余笙。”
“哦,是那个孩子啊,”那头的苏奶奶沉默了一瞬,“也好,不然你一个人在那边,我也不放心,只是要懂事些,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苏卿音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又和老太太说了几句玩笑话,把人逗得笑了才挂掉电话,时间的确很晚了,早已过了老人平时的睡眠时间。
z市苏家
挂掉电话后,苏家奶奶靠在床头轻轻叹了口气,“卿卿从小就没离开过我身边,也不知道一个人在s市会不会过得不好。”
赵阿姨收好手机,又弯腰替老人掖了掖被角,接着她方才的话打趣,“既然这么舍不得,当初又干嘛非要把人送出去呢?”
“我还能陪她几年呢?”提到唯一的孙女时,苏家奶奶已有些浑浊的双眼隐约闪着慈爱的光,“她总要习惯一个人的生活的,与其到时候太过突然,不如提前适应下没有我的日子。”
听了这话,赵阿姨脸色一变,忙冲着地板呸了几声,“呸呸呸,说什么呢?您呐,可是要活到一百岁的,别说不吉利的话。”
“哪有那么多一百岁,”老人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我只要能看到我们卿卿嫁人就知足喽。”
“一定会看到的,您就安心等着吧。”
“也不知道去了新单位,她会不会受委屈。”
老太太已经八十岁了,思维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灵活了,经常会忘了上一分钟说的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上,赵阿姨也习惯了,像这样续到前一个话题上的情况算好的了。
她就知道,当时送人走的时候看起来那么果断都是装出来的,人才刚走不到一天她就原形毕露了,这也担心那也担心。
“卿卿那孩子从小便讨人喜欢,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向来都能同旁人相处好的,放宽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