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怀里的猫当了这么久的背景板似乎有些不满意,一边黏糊糊地叫着,一边扒着苏卿音的衣服想往上爬,苏卿音只来得及应了余笙一句便低头去看怀里的祖宗了。
许是近来s市也冷了些,她换下了之前那套薄一点的家居服,现下穿的是法兰绒的白色睡衣,长发松松地扎在脑后,露出了修长的白颈。
余笙的视线不由被其吸引。
她低着头安抚着有些躁动的余声声,而一直注视着画面的余笙则清晰地看到了她颈间的一抹红色。
是他送出去的那个玉坠子。
黑色的发,白色的肤,鲜红色的细线只露出了一半,如意坠子被掩进了衣领之下,视线落到那截红绳上时,余笙的呼吸似乎停了一瞬。
那是一种猛兽圈占领地时才会有的满足感。
他忽然就想起了将填好收件人信息的明信片交给老板时,那老板和他说的话。
“是寄给喜欢的姑娘的?”
“怎么这么问?”
老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的眼睛,“我有眼睛,会自己看的,你刚才填地址的时候啊,眼里的情意都要漫出来啦。”
“你误会了。”
“有些东西藏是藏不住的,你自己不知道,可旁边的人看得可清楚了。”
喜欢的姑娘,看的可清楚了。
或许是太久没有牵涉进一段感情的原因,他在考虑和苏卿音的关系时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偏偏没有将其爱情纳入考虑范围内。
他可以欣赏她,爱惜她,想护着她,想照顾她,可是喜不喜欢这件事,他从来没想过。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一意孤行地在二人之间划定了一条边界线。
他没有权利干涉她的生活和交际,也没有权利将她划为自己的私有物,没有权利窥探她对他的看法,没有权利把人永远留在自己这里。
画面中的小姑娘低着头,依然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她正捏着声声的两只前爪制止它想要往上爬的举动。
余笙轻咳一声,眼眸之中的晦暗逐渐散去。
他掩饰性地转移视线,看了看还在苏卿音怀里扑腾的余声声,“声声,你是不是又胖了?”
听到主人唤自己的名字,声声终于安静了一刻。
“喵?”震惊!不可置信!怎么睁眼说瞎话呢?老子是你转移话题的工作猫吗?你除了说老子胖是不是就不会说别的了?
“这次是真的没有!”
正主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抓狂,临时饲养员已经忍不住要替它喊冤了,“你刚走的那几天,声声都不怎么爱吃饭了,还瘦了一两呢!”
一两,真的好多啊……
余笙忍住笑意,面上依旧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这么棒呢,那希望余声声同志再接再厉,争取在我回家前减掉肚子上的肥肉?”
“喵!”我不同意!我软软的肚子手感多好,你敢说你不爱揉?管你爱不爱揉,反正小兔子主人爱揉,我才不减肥!
“卿卿?”
说不清缘由,苏卿音很喜欢余笙这样叫她,他这样唤她时,嗓音会比平时讲话低一些,而每当这时,她的耳朵都会不自觉地发烫,好像软成了一锅粥。
余笙的声音成功将苏卿音的注意力从声声的肚子唤回到了手机屏幕上,她下意识地抬头应了一句,“嗯。”
“最近很忙吗?”
虽然摸不清为什么话题跳得这么快,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还好,和以前差不多。”
“那怎么都没有给我发过信息?”
不是没想过如何婉转地让她意识到这一点,也不是没犹豫过是否要直接讲出心下所想,可那些想法在心头萦绕过千百遍之后,他还是直接问出了口。
苏卿音似被这过于直白的质问撞懵了,愣了一瞬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啊,那个,”她慌乱地垂下眼眸,发现找不到什么合理的借口后只能说,“我怕打扰你拍戏。”
总不能说,她是因为生日那天的事一直在不好意思,所以才没联络他的吧?
余笙从方才起便一转不转地盯着屏幕,也因此将小姑娘从头到尾的表情变化纳入眼中,她实在是藏不住任何情绪,尤其是在他面前。
他慢慢敛去眼中的笑意,故作无奈道,“卿卿,拍戏又不会拍一整天,而且我下了戏也会看到的。”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过她生日那天的事,苏卿音舒了一口气,看来是她太过庸人自扰,居然还因为这事一直没好意思联系余笙。
不管余笙特意和她讲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偶像的要求必须满足!
于是隔天,余笙便在拍戏间隙收到了苏卿音发来的一张照片,是一张余声声趴在体重秤上的照片。
秤上显示的数字还被红色着重标了出来,确实是比他走的时候轻了,一两。
“看什么呢?笑成这样,”从一旁经过的成剑拍了他一下,顺带着瞅了一眼手机屏幕,“哦呦,想你家猫啦,你家这小肥猫还挺可爱,不像你。”
想到小姑娘昨晚替余声声辩解时涨红的脸,余笙的嘴角勾了勾,“嗯,还有一只更可爱的。”
他不是只有一只猫吗?
成剑有些纳闷,但也没放在心上,权当他又养了一只小点的,喜新厌旧的人呐,他家猫知道他更喜欢那只新猫吗?
苏卿音是在一周后收到那张来自h城的明信片的,正面是一幅黑白两色的素描画,画的好像是一座桥。
明信片的背面是熟悉的属于余笙的笔迹,“市桥人不识,相逢月色新。”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个人写下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会有多么温柔,他可能就站在那家几平方米大的小店里,一边和那位很有性格的大叔聊着天,一边低着头在柜台上写下地址。
黄昏的余晖透过玻璃窗落进来,洒在他手边的明信片上,也洒在他带着笑意的脸上。
天知道苏卿音做了多大的努力才抑制住了想要将它拍下来发到微信群的冲动,比起同朋友分享更强一些的欲望是,这是余笙写给她一个人的,所以只能被她藏起来给她一个人看。
她到房间里挑了半天,最终还是选定了《青梦》的第一版出版样书,将那张明信片夹在了书里。
h城,地址栏上的另一个地方,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s市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余笙已经走了一月有余。
修复部近来没有什么需要苏卿音分神的任务,是以她手下的那幅赤壁图已经完成了近一半。
“下雪了。”走廊上传来同事喜悦的惊呼,苏卿音的笔尖一顿,她转头朝窗外望去,米粒大小的雪飘飘摇摇地从天上落下,居然真的下雪了。
走廊上的脚步声和说笑声越来越大,部里年轻一些的同事似乎都出去了,也是,s市甚少下雪,能看到一次便足够人兴奋好几天。
生于再市党的苏卿音也是很少见雪的,她将笔搁置在笔架上,起身走至窗边推开了那扇红木格子的窗。
若说是哪里的雪最好看,门外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说是故宫,白雪镶红墙,碎玉坠琼芳,当真是世上最美的一道风景。
她去年这个时候也随着师傅去过一次故宫,那时a市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故宫当天暂停开放,她和师傅走在文保科技部所在的那几方小院中,感觉像是穿越了时光。
起初还只是米粒般大小,过了会儿,便已经隐隐有鹅毛落雪之势,虽说不及故宫雪景,但红砖洋楼衬洁白落雪,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苏卿音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桌前取了手机来,对着窗外拍了几张照片后,她选定最好的一张发了出去。
走廊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似乎是他们的热情已经消减了些,也可能是被师傅们挨个喊了回去。
虽说今日的风不大,但毕竟是冷到下雪的天气,开着窗一段时间后,手上的热度便散了大半,苏卿音只站了一会儿便关上窗回去了。
白易来到h城的第三个月,小城里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案件,那时包括白易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不久后这案子便会成为一起连环杀人案。
死者刚被发现的那几天,整个公安局都加班到了深夜,毕竟对于这座小城来说,当街杀人已经是极为恶劣的案件了。
因为局里只有白易一个法医,那两天他必须加班加点地给出尸检报告,无论是在学校还是以前的单位,他的专业能力一直都是最优秀的那个。
所以当他将详尽的报告交给霍追的时候,同事们都松了一口气,因为有了新的调查方向。
能帮到他们,白易自己心下也舒了一口气,甚至有些隐隐的欢欣。
自从最开始的那顿合伙饭之后,霍追和笑笑他们经常要以各种理由拉着他参加他们的活动,他本以为自己是不需要朋友这种东西的,他一个人就可以过得很好,他不需要任何人。
可是等到真的有人将他拉入这世俗的情绪和温暖之中,他才发现自己也是一个庸人,也会渴望被人关心、被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