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我揉揉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已经酸紧的脖颈,赶紧出门查看。
一屋子的人都站在御香坊的门口,遥望着远处已经穿好喜庆大红的陪嫁宫人的衣装的珂琳。
内务府所有人都在做最后的准备。珂琳手脚灵便,偶尔抽个空当便回头看一眼御香坊门前站着的这一排人。她欣慰的笑,像是告别。
珂洛瞬时掉下几滴泪。珂离却微笑地扶着她的肩头,“还有几年就能再见了。”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相比离别的难过,我还是更加担心绿时。
绿时公主今日大婚,皇上必然去送行。但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去,我快步离开御香坊,去坤宁宫。一方面要让皇后对我完全放心,另一方面,若是皇后出于礼仪同去送行,便还可以见绿时最后一眼。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早到坤宁宫。但坤宁宫里已然苏醒,正常的过着生活。
我进门请安。皇后正在闲闲地梳着长发,但无意将它梳好。我知道,她定然不会去送绿时了。
我上前接过梳子,帮她梳着头发。如瀑一般的黑发,这样薄情的一个女子。
她问我,“绿时的事情,你可怨过本宫?”
她这样的问道让我有些始料未及,我手微微一顿,答道,“公主虽然与奴婢私交甚好,但国事胜天,一切皆是造化吧。”
皇后听我这样说,回过头来看我,“什么是造化?”
我答,“造化就是人们不愿去相信的事实。扭转不了的便为因果造化。”
她吸了一口气,略微低了头,道,“本宫这不是狠心。那日皇上问本宫南烛与绿时选谁。南烛已是皇上心定的许家夫人,那只剩下绿时。即使本宫不说绿时,定然结局还是不会改变的。”
我不知道她是自言自语还是跟我解释什么。我沉默片刻道,“所以奴婢说这是造化。”
她摆摆手,不转身看我道,“时辰快了,相识一场,你去远远相送一下吧。”
我放下梳子,转身离开。
果真,我站在前朝金銮大殿之后的转角处静静的看着那支华丽的仪仗队伍。皇上亲自送仪仗和蒙古族人到宫门口。他的表面还是不断地寒暄,没有一丝半点的伤心难过。在他心目中,也许每个女子都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我站在高一点的地方,望着那远远的那顶花轿。上面四角挂着铃铛,那种熟悉的声音我听得见。
这是我入宫以来第一次送别。小庆子,珂琳,绿时。
我默声道,“此去一别,便是两个天地。造化说,祸福将至。但愿如此吧。”
“但愿如此吧。”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南烛。
声音打破了我本来的平静。我回身看到只有她一个人跟我一样望着那浩浩荡荡仪仗队的方向。我没有行礼,反倒有些讽笑。
“公主知道吗?那顶花轿里本来应该坐的是你。”我平淡道。
南烛不怒,点点头,看着我,温柔似水。“嫁给浅良的那顶轿子里本来应该坐的是你。”
我心中一颤,“不知道公主是有意还是怎么?我与许公子只是旧识,如今你我各有姻缘,公主为何非把这些事情搅在一起。”
她仍是淡淡的笑,眼神看着已经出宫的队伍。“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是我的必将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不来。”她说的极为淡然,“坐错花轿的人还是少。”
在这个日子,她说下了这些话,我不太明白什么意思,更不愿意再跟她有什么纠缠。只好假装没有听清,找个理由赶紧退了下去。
再回坤宁宫,皇后便说身子不适,歇下了不用我侍奉。我闲来无事,空闲下来只能全心担心着绿时他们。我突然想起来南烛曾经给我的那一包东西,可以让我趁着绿时大婚,有些宫人松懈去御花园一瞧究竟,虽然找不到苏姨娘,即使是去探探线索也是好的。
我回御膳房准备好东西,只等傍晚有些光亮却让人看不真切时试试手气。
其余时间我便带着珂离去宫门转转,等着谨荣能快些来。
已是下午。太阳逐渐西落,我算了算时间,若是明日到了驿道便是好时机。那时吃下香销丸,经过事发慌乱,谨荣他们能真正平安回到京城怎么也得明日深夜或者后日了。
“珂离。你再这边逛逛。我有事要办先走了。”我转身离开,想了一下,又退回来嘱咐道,“万一,今晚我没有回御香坊,明日此时你便还来这里等谨荣。”
“好。”珂离永远是最得我心意的那个,她不多过问我要去哪,只是应下。
虽然已是夕阳西下,为了保险起见,我仍是准备了一方纱巾微微蒙在面上,装作风寒的样子。行至御花园,那里的顿时让我有些熟悉的感觉,虽是冬日,却仍是闻得到花香。
守园门的是许多宫人。一方面,御花园属于后宫,虽然也常常有大臣官人陪着皇上进入,但守门侍奉的仍是后宫的太监宫女,没有派侍卫护着,因此显得比较柔和。
但另一方面,我想起起初入宫之时,带着我的小太监警告过不得私自进入御花园,还有进宫之后,身边的人也都对御花园敬而远之,反倒让它染上了一层神秘。我戴上面纱,不管了,此行进宫的目的便是找到苏姨娘,可能近在咫尺了。
“什么人!”为首的公公喝道。
我攥紧衣袖走上前去,递交南烛给我的海棠花形玉符递给他,假装咳嗽几声。
他怀疑的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从没见过姑娘呢?”
我故意沙哑着嗓子回答,“内务府新来的。”
他仍是半信半疑,道,“那为什么带着面纱呢?”
我再咳嗽了几下,意思明确。
公公身边的小太监上前对他耳语,“哎呀,师父,估计是内务府不要的肺痨吧……”
但这个公公却仍是怀疑,他递还给我玉符,“走,杂家带你进去。”
我心道不好,但也只能跟着他继续走。他走在前面,问道,“来这边做什么来的?”
“给皇后娘娘摘几株开好的梅花入香料。”我答道。
“哦。”他长长地答应了一声,似乎是考验我的问道,“皇后娘娘用的什么香料啊?”
幸亏这些我能应付的过来,从容答道,“琥珀金香。但后来有些偏好浓梅香。”
公公在前面微微点点头,我们已经转过好几个园子,径直来到梅园。
其他园子都未进去,只能路过门口,直到梅园,公公才站住脚步,指指里面,“去吧。多采几株新鲜的。”
我弯身道谢,故作淡然的走了进去。
梅园很大,我惊叹仅是一个园子就已经这样大,那整个御花园不知得有多么壮观。我背对着公公,确认他不会看到,拿出地图,上面的梅园后面便是起风楼。但是,我抬眼望来,梅园之后与后面的楼宇隔着一层厚厚的砖墙,没有一丝破绽。
后面的楼宇只有两层楼,孤零零的伫立在四面围墙却没有一扇门的地方。没有牌匾,没有精致的装潢,看似与这个华丽宏伟的皇宫有些格格不入。
我走进摸着墙上的砖石,十分光滑,没有青苔,应该新盖没有几年。
想必,那边便是起风楼。而如今,我与苏姨娘近四年未见,此时只隔着一面石墙。
“你在做什么呢?”身后传来公公的脚步声。
我赶忙收拾心情,转头问道,“这园子里怎么会有一面这么高的墙呢?”
公公冷笑一声,“果真是新来的。你能进园子已经是别人上辈子都没有的福气,现在你却还在问东问西,懂不懂规矩?”
我只好低下头,蹲下采花。我从最深处采摘,碰倒最底层的土壤却跟上层颜色土质都有些区别。难道这些花是后来移来的吗。我不解,匆匆摘好,自知今日不可能有什么动作,只好赶紧随着公公离开。
我回到御香坊的时间还很早,把梅花扔给珂洛,“把花晒干磨碎入香。”
珂离比我早回,帮着珂洛做剩下的活。走了两个人,真的显得忙了不少。
“珂离,可看见了吗?”我问道,随手拿起石臼捣着鲜花蕊。
珂离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没有,今天绿时公主出嫁,宫里的宫人少了一些,却压根没看见徐少爷跟小庆子他们的影子。”
我自我安慰,“没事,说不定明日就能有消息了。”
“一定能成功的,白让我们替他们做什么多活计,必须能成!”珂洛也鼓舞士气。
“奴婢没看见他们,但却看见了另一个人。”
“谁啊?”珂洛好奇。
“许夫人。”珂离啧啧嘴,“这亲家与亲家熟络着呢。”
“什么时候?”我手上一顿。
“今天您刚走,许夫人就来了,但是没进来。邓公公在宫门传话说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让明日一早再来。”她强调道,“从来没见着邓大公公这样恭敬的对一个外人。”
“那还是外人呐,不是说明年一开春就办婚事嘛。”珂洛道,“我说呢,最近常看见许公子去南烛公主的宫里呢。”
我心道,太后与许夫人应该不止说些婚事有关的事情,兴许还能有些关于乔山的事情。毕竟,他们还是亲戚。
第二日早,我特意取了些静心舒络的香料,早早的就到了坤宁宫。
皇后温柔道,“怎么最近来的这么早?”
我把香料拿出来,“娘娘上次不是嘱咐奴婢带点养生的香料给太后吗。昨儿奴婢刚配好的,就拿来给娘娘。”
她接过香料,开盖一嗅,“嗯,是舒服到骨子里的淡雅。有空本宫便给母后送去。”
“别呀,娘娘。”我怂恿道,“这香料是刚制出来效果最好,越放越淡。”
她放下手上的针线,“好吧,那咱们现在就去慈宁宫送香。”
我们一行人到沅清堂的时候,太后刚刚梳妆好,邓长柏扶着她从内堂出来,一身的容光焕发。
皇后呈上香料,七七八八讲着闲话。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许夫人便来了。
许夫人热络的说了会子话,行了礼,才落座。
“何必这么客气,往后都是一家子了。”太后拍拍许夫人的手背。
许夫人也笑,“我家良儿算是沾上了老姐姐的光喽。”
姐妹相称,定然不是一般的关系。
“听说你昨日就进宫了?”太后问道,“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许夫人有些黯然,锤了一下椅子。“这不事发突然吗,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跟您说这事……”
“什么事情?没事,哀家帮你。”
听到这句话,许夫人才有些底气的道,“这不是我有一个不得志的外甥,四年前杀了我家的家丁,一直在外面逃着,直到后来我才打听到居然就快处斩了……”
太后眉间一紧,“可是景北山上的那个?”
我心中一顿,她居然知道景北山上的乔山!
许夫人有些迟疑的点点头,听见太后提起那件事情,有些顾虑的看向还在的皇后。
皇后也有些尴尬的站起来,“要不,臣妾就先……”
太后摆摆手,“没事,说就是了,都是自己人。”
许夫人点点头,继续道,“就是乔山。四年前,良儿跟我回到京城,但一起上去的乔山却没一同回来。我把良儿软禁起来,第一时间便入宫告诉您事情始末。”
若不是身后的墙面,我定然会倒下,原来这一切,许浅良都是不知情的!
“后来,我便派许府家丁全部上山去找,不料他们却像早一步知道似的,准备逃跑。于是就发生了一场恶战,所有人下落不明,但乔山情急之中杀死了许家家丁。”
我大吃一惊,原来是许浅良让清水快马来给我们报信,却不想……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摸摸手上的扳指,“保一个人倒是小事,只是,她若一日不死,哀家怎能了却心头大恨。”
皇后看太后脸色突变,赶紧上前安慰,“母后别急。”
太后像是大雨之前的阴霾,道,“你一共见着四个人,良儿活着,乔山入狱,那剩下的那两个呢?尤其是那个妖精呐。”
我攥紧拳头克制着。
许夫人道,“当时回报只是说大火烧了他们的房子,余烬里却没见着人。太后,咱们往好处想,就当她已经烧死了吧。”
太后冷哼一声,面色如一块千年寒冰。她挥手招过邓长柏,道,“去暗暗放了乔山,此事不得再追究。”
许夫人起身道谢,“多谢太后。”
太后稍稍恢复了神态,摇摇头,“这是看在良儿跟南烛的婚事上才放他一马。哀家还是那句话,哀家一定要看到她的尸体清楚的躺在哀家的面前。不能忘了,继续去找。”
许夫人点点头。
我倒抽一口凉气,还好,起码乔山保住了。
许夫人是个赶眼色的女人,她见乔山已经安全,赶忙岔开话题,“太后怎么不常出宫拜佛,我听说玉龙寺的符是极好的,那里的住持与我旧识,上个月还特意为了恭贺公主跟浅良的婚事送来的佛珠庇佑。”
孝桢面色稍稍缓和,喝着茶水。
皇后应和道,“这佛教经书的事情臣妾不在行,只单单知道八世大藏。”
提到这个名号,孝桢回忆道,“是啊,先皇的陪葬里最贵重的便是这八世大藏的骨灵芝。”
我想起来荣药师,只能想起他慈祥温暖的样子,已经淡忘了他为了药材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痴疯样子。他兴许得到了骨灵芝了吧,但是却丢了自己。
“这八世大藏的唯一弟子就是玉龙寺的住持,但常年云游,不常看见罢了。”许夫人道,“仅有的一面之缘就是在良儿的满月宴上,他赠给良儿一块玉佩,说是大藏的宝物,如今还被良儿戴在身上。”
皇后点点头,跟太后道,“当初臣妾还没出阁时,就听说这块玉佩花纹奇特,今日才得知原来是这样的由来呀。”
许夫人劝道,“那皇后就同着太后一起出宫走走吧。”
皇后眉间飘过一丝惊喜,她期待着望着太后,虽不敢多嘴劝但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太后笑笑,“即使你不来说,再过几日就到了去暖宫的日子了,总是要出去走走。”
我记得珂洛说过,暖宫就是孔雀宫,是在云州的一座行宫,云州在京城以南,因为坐落在地势较凹陷处,所以冬日比较温暖无风,云满万里。这是皇宫的习惯,夏日去避暑山庄,冬日便去孔雀宫取暖。
“是啊,您不说我还忘了呢,可是今年怎么去的这样迟,往年都已经到了吧。”许夫人问道。
太后解释道,“这不是因为蒙古的事情吗,谈来谈去的费了这么大的劲,最后还是拱手把绿时这个丫头给送出去了。”
又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皇后岔开话题,问道,“那许夫人跟我们一同前去吗?”
许夫人摆摆手,“皇后娘娘说笑了,都是后宫的女子才得以前去,我一个外人,不合规矩呐。”
太后劝道,“你也得去。今年边疆不稳,蒙古回纥连连在边线上动荡。皇上估摸着是去不了了,得留在皇宫。那只有女眷前往,所以不用避嫌,你去就是了。”她抿了一口茶水,道,“再者说,你不去,南烛浅良如何名正言顺的热络呢。”
“原来老姐姐是为了这两个孩子……”许夫人明白,点点头,“那行,那我就再陪着老姐姐走一趟。”
邓长柏办完事情回屋,太后唤他,“跟皇上打声招呼,让浅良当这次出行暖宫的领队。”
“是。”邓长柏领命而退。
回坤宁宫的路上,皇后难掩喜悦之情,道,“谨安,你知道吗,本宫已经好久没有出过宫了。”
“避暑山庄跟暖宫不是一年去一次吗?”我不解,只是听珂洛说些皮毛,但还真没有深究过。
她微微摇摇头,“已经有六七年年没有去过了。自从太后处置了刘崇,便再也不愿出宫,以孝为先,没人再提起过出宫的事情。”
我心里道,这孝桢怎么这样牵挂刘崇,即使如此,又何必害了他呢。
“娘娘。今天下午奴婢想去见见我哥哥……”我有些揶揄的请假。
她恍惚了一下,呢喃道“真好,还有兄长常来看你。”她点点头,很爽快的便答应了,“去吧。”
我回到御香坊的时候,三个人站在门口等我,脸上难掩喜悦之情,见我回来,赶紧把我拉进来,关上门。
“怎么了这是?活都做完了?”我抚平珂洛拽歪的袖子。
小喜子兴奋道,“好消息啊好消息!”
我心里忽上那件事情,“难道是……”
珂离从怀里递给我一封信,“快看看吧,这是方才徐少爷从宫门给我的,因为宫门侍卫太多便只是点点头而已。”
我急忙拆开信封,一句话。
“一切平安,三人已被安置安意楼,别再挂念。”
我欣喜若狂,“太好了!太好了!”我把信封和纸放在火烛上烧干净才得以放心。问道同样难掩兴奋的珂离,“那谨荣走了?”
珂离点点头,“奴婢见他像是车马劳顿的样子,看样子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让徐少爷先回去了。”
小喜子道,“那……估计今天晚上之前就会消息便会传回朝廷。”他问我,“姑娘,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我把所有的可能快速想了一圈,道,“应该不会。绿时死在半路,朝廷不问蒙古要人就好了,蒙古不会先发难的。”
“那少了一个人,上面会不会挨个查呀?”珂洛有些担心。“珂琳是皇后默许走的,但,小庆子怎么办?”
我摆摆手,“这几日应该还查不出来,因为过几日就要忙着去孔雀宫的事情了。”
“什么!今年去孔雀宫啊!”珂洛大叫一声。
“你怎么这么激动。”我把她拽下来坐好,“没说御香坊的宫人能随行。”
珂洛道,“去不去的倒没关系,只是这宫里的主子都走了,规矩松了不说,起码不用成天制那么多的香了。”
我看着窗外,正是正午,本来想早回来去宫门等谨荣,却不想他已经回来,平白空闲下的半日,我顿时想起了那晚未成功的梅园。
我起身上楼取下工具,只道一声,“我出门了啊。”
冬日正午的御花园挂着高高的太阳,但却没有一丝暖意。
我仍是遮面走过,还是那晚的老太监铁着脸色站在那里。身边围着一群小宫人站的井然有序,本来御花园附近的路就很少,这大中午的,除了我一个人,没有旁人。
我走上前去,递上玉符。
“哟,又是你呀。”老太监不看玉符,倒是趁着阳光正好打量我的面容。“风寒好了?”
我微微躬身,“多谢公公关心,差不多了。”
他挑着眉道,“上回娘娘用我们的香可好?”
我点点头,“还没呈给娘娘呢,内务府的嬷嬷说数量不够,这又遣了奴婢来摘些。”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我道,“公公前面带路吧。”
他见我这么老实,摆摆手放我一马,“自己进去吧,待会太后要来,所以你一刻钟之后必须出来。”
孝桢要来。我点点头,“是。”说着快步走了进去。
御花园里的百花园在冬日还是依然的妖娆,一定是花了功夫来打理。而如今,整个园中唯有我一个人,甚是空旷。
我莫名的觉得一阵熟悉。像是多年之前就来过这里一般,心脏奇怪的一揪,我闭上眼睛,阳光通红的刺到的眼皮上。这是终点还是起点呢?
我摇摇头让自己清醒。最重要的事情时赶紧找到苏姨娘才好。
御花园这样大,上次是公公带路,夜黑记不下路径。这次我只好拿出地图,一园一园的找起来。
御花园的构造极为复杂,有的园子的入口却是别的园子的出口,但不都是,只有常来的人才能熟练走出来。我当然不行,只好丢丢转转的走。但是找到梅园就已经花去的一刻钟的时间。
我走进那面石墙。刚才从别的园子里走来,没有石墙,唯有这个梅园凭空盖出一面如此坚硬的墙面。而且长安说过,起风楼就在梅花开的好的地方。我下定决心,就是这里。
眼看着离着起风楼仅仅一墙之隔,我已经放弃过一次,这次断然不能再走。再说,万一这样回去说不定会碰上孝桢,以今日我亲眼看见她对我母亲事情的反应,她一定不会放过我。
正当我摸着那面巨大的墙面不知该怎么办时,依稀能听见孝桢和方才那个公公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近。
我顿时有些慌神,她趁着人少的时候来,定是来见苏姨娘的。而这面石墙就是唯一通经,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声音从我头顶唤出,“如意,上来!”
我心中像是一瀑暖水融化在每一寸心脉,我木木的抬眼一瞧,果真是他。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我想也没想伸出手放到他的手心,紧接着就是一个用力。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翻到了墙的那边。
“哎呦。你怎么还这么沉。”许浅良一脸委屈的揉揉撑地的手掌。
我坐在他身边,毫发未损,我一脸吃惊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突然变脸,一只大手捂住我的嘴巴。闪了一个眼神,示意我听墙对面的声音。
那边,孝桢一行人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园子门口,她问,“最近没有什么人来过吧?”
大太监想了片刻道,“没有。”
我呼了口气,还好,没说出我来。
孝桢还往后说了些什么,许浅良已经不听,站起身来,一把把我拽进了离那面墙不远的那栋楼里。
还在我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
大门只是带上,没有锁死。我们破门而入。
大厅里坐着的是我四年未见,日日担心的苏姨娘。我顿时心口一酸,眼眶冲出一股热流。
她正在方桌上缝缝补补,穿着一身素净的灰蓝色棉布衫,却比那年分别时老了许多。
许浅良的手还捂着我的嘴,我没法出声,只能呜呜咽咽的抽泣。他低声在我耳边道,“别瞎叫唤。”
见我们突然进来,苏姨娘不但没有惊恐,反倒问起许浅良,“怎么又回来了?”眼神瞟到我,问道,“这是谁家姑娘?”
许浅良还没回答,孝桢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外。
苏姨娘指指二楼的小阁楼,“快!先进去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