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颜歌没有回头看过一次，她感觉到马车驶出很远，才勉强将胸口之中的郁愤压下。
纳兰鸢给自己找的护卫倒是十分牢靠，一路上护着她倒也没有出什么意外，过了小半个月，两人总算来到了大乾边境，再过个两三天，就能找到纳兰鸢信笺里提到的师父，郭采薇了。
祝颜歌这两日勉强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总算有了一丝看山看水的兴趣，行至一半，纳兰鸢的护卫——秋元说要给马儿喂草，两人暂作歇息。
秋元是一个有些沉默的性子，三句话憋不出一个闷屁，栓好马让它吃草之后，又去溪水边装满了水，走回来时候顺带去勘察了一下地势，回来跟祝颜歌说，“现在快要入夜了，我们不能走多久了，这儿是大乾边境，平常不知道有多少士兵会趁夜抓人充军，女子被抓了只会更惨，我看到前面有一座农庄，我们今天只能去那里暂时住一晚上了。”
祝颜歌其实没有彻底相信秋元，经过霍渊的那件事之后，她委实很难在短时间之内迅速建立起对旁人的信任，手下意识地摸上了纳兰鸢给的戒指，她点了一下头，“好，听你的。”
秋元看了看她摸上暗器的手，“庄子不远，马到了再吃吧，小姐，你先上车。”
祝颜歌摇了摇头，说道，“这几天我整天在马车上面躺着，整一个人都几乎要废了，反正不是就几步距离吗，现在我跟你一起走。”
秋元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牵着马和马车走到了祝颜歌旁边。
平常两人一人在内，一人在外，一人负责赶车，一人负责沉溺过去伤感，没有什么交流也不奇怪，眼下两人就肩并肩一起走，什么都不说好像怪尴尬的，于是祝颜歌轻咳一声，随口询问起来，“你也是大乾人？”
“是，我是从小跟在五皇子身边的暗卫。”
祝颜歌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既然是贴身暗卫，她以为纳兰鸢多多少少会跟秋元透露一点，可是他却很快摇了摇头，“主子的事情，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是没有权利过问的，不过你肯定是主子很在意的人，所以他才送你来拜师。”
祝颜歌揉了一下鼻子，“看不出来，纳兰其实还挺重情重义的。”
秋元认真地点了一下头，“主子对我们这些下属也很好。”
祝颜歌难得笑了一笑，“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送我回来之后你要继续回天晟？”
秋元想了一想，看了看眼前近在咫尺的故土，“我对大乾其实有很深的感情，我和主子是不一样的，这里给了我很多，不过主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况且，我妻子也天晟人，所以我不想我会回去的。”
这下祝颜歌总算是有些意外了，“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已经成亲了？”
“小姐说笑了，属下孩子都已经三岁了。”秋元说道这儿，才终于露出了一抹温柔的微笑，大概是联想到远方的妻子儿女，有些归心似箭了。
祝颜歌长长地‘啊’了一声，“那倒是我要给你一个对不住了，若不是我，你们也不用分开这么久。”
“小姐说笑了，都是主子的命令，举手之劳。”
两人闲聊片刻，总算没有一开始的生分了，进了这一座边境小城，祝颜歌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里的人怎么好像死气沉沉的？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走得很慢，抬起双眼看向他们时，双目之中也满是麻木和空洞，瞥了一眼，就移开了双目。
祝颜歌有些意外，“他们怎么了？”
她手臂上不自觉地就冒出了一小排的鸡皮疙瘩。
秋元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后上前轻轻拍打了一个老人的后背，那老人好似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狠狠震颤了一下，而后竟然直接跪了下来，“军爷，军爷，我们家昨日就连家中的娘们都已经被你们征去军营里了，家里真的已经没人了，你说说我一把老骨头上了战场还能做什么呢？不要为难我们了！”
秋元蜷缩着手后退了两步，心有不忍地说，“大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们今天暂时无路可去，想要去你家借住一宿可以吗？”
老人伏在地上颤抖了片刻，好像才听清他在说什么，微微抬头打量了两人一眼，连连摆手摇头，“不行，不行，家里面哪里还有位置给你们住，谁知道你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说完，又匆匆跑了，那速度全然不想一个老人该有的速度。
祝颜歌略有不解地上前走了两步，“大乾最近不是挺和平的吗？征用这么多人回去做什么？”
秋元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能做什么，自然是筑城了，边境泥土稀松，十分不好垒壁，就算不用打一年也能倒好几次，有时候人过去就是被压死的命运，可是不修也不行，到时候打过来，这里不就没有半点保证了？”
祝颜歌略有些吃惊地说，“那朝廷不给这里拨款拨人？”
秋元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小姐，这里不是天晟，而且就算陛下愿意，现在朝廷蠹虫无数，盘剥下来也是被各种贪官收入囊中，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拨款，陛下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就让边境边官自己解决了，最多给他们加多几两俸禄就是了，闹不出什么。”
“那这件事情就没有人可以管了？”祝颜歌愤愤地说道。
秋元思索片刻，“现在不出一点什么大事，朝中之人耽与享乐，确实没有什么人会管这一些地方了。”
祝颜歌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不过旋即又感觉到有心无力，这若是在天晟自己还能叫祝恒海插手，可是在大乾，她现在自己都随时可能会被抓走，还是苟全性命重要。
秋元又陆续拉了几个人，都不愿意收留陌生人，最后还是靠拿出了一袋馒头，才有一户人家勉强同意他们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