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让沈清欢放心不下的是,江梦嫁入东宫,怕是傅云泽等人也是乐见其成的。
正常情况下,他自然是不愿傅云舟纳个有家世背景的侧妃。
正是因此,傅云泽和傅云翳方才没有使出浑身解数阻挠她和傅云舟之间的婚事,因为在他们眼中,沈府无足轻重,即便有将军府为她撑腰,可一个常年待在边境之地的义父哪里比得过江梦的亲生父亲川宁侯呢。
是以换作平时,想来傅云泽一定会对这门婚事从中作梗。
但如今他们不会。
非是那兄弟二人变的善良了,而是他们明白,既然景佑帝敢冒险给江梦和傅云舟赐婚,就意味着他根本不担心川宁侯会帮助傅云舟登基。
也就是说……
川宁侯是景佑帝那边的人。
至少在这场婚事中,那三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们一定要将江梦送入东宫,势不可挡。
“太子妃,那您打算如何做呀?”墨画的小脸又皱成了一张小包子,显然为此事苦恼不已。
“且先静观其变吧。”
“啊?!”
“冒然出手反而于我们不利。”还是等傅云舟回来同他商量一下再说。
她如今已不是一个人了,凡事该为他考虑一些,不能仅凭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何况在宫中,许多事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意不得。
“启禀太子妃。”忽然,花影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将军府的少将军求见。”
闻言,沈清欢微怔,“……请兄长去正殿,我随后便到。”
“是。”
“太子妃,少将军怎么忽然来了?”
“许是也听闻了圣旨一事。”
沈清欢估摸着,如今这事儿怕是已经传的满城皆知,无人不晓了。
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她转身朝殿外走去,准备去见楚墨。
同她猜的一样,楚墨正是为了圣旨一事前来。
比起沈清欢的淡定神色,楚墨就暴躁多了,发起脾气的那个样子倒是有几分楚彧的影子,“此事我与父亲均已知晓,他心下另有打算,是以便命我先来问问你与太子殿下的打算,无论如何,为兄和父亲都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言外之意便是,他们会是她强有力的后盾。
楚彧会如此说,沈清欢并不意外。
毕竟通过上次他提剑杀到钦天监去,就足以证明这位义父待她的心意了。
只是……
她没想到楚墨也会有此一言。
他说“你们”而不是“你”,也就是说,他们不仅仅是给她撑腰让她同江梦斗法,甚至是站队傅云舟,让他同景佑帝斗。
这番话的背后意味着什么,沈清欢不信楚墨不知道。
既然知道还如此坚定的说,那就是说他们同傅云舟一样,早已做了有朝一日造反的准备,是吗?
不知是猜到了沈清欢心中的想法还是如何,楚墨抿了口茶,随意道,“你自幼于晋安长大,并不曾到过别的地方,是以也就不知这东曜国土并非处处都如晋安这般繁华,边境苦寒,令人难以想象。”
提及这话,楚墨的眸中透着沈清欢从未见过的沉重。
他一字一句的说,声音重重的敲在了她的心上,“南境若无父亲,早已民不聊生。
偏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还只当他治国有方,岂知他远在晋安之地高枕无忧是多少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
他倒好,不思强国,一心只想着如何把持朝政,上梁不正下梁歪,搞的这几位皇子也有样学样。”
在楚墨看来,也就傅云舟还有些男儿血性。
其他的那几位,说的比唱的好要好听,可真的精兵强国怕是都难当大任,全部都是绣花儿枕头。
听出了楚墨语气中的嫌恶,沈清欢眸光微敛。
想到什么,她问,“西秦此次异动,兄长可知是为何吗?”
“不知。”
“西秦动,则其他三国必动,若南梁与北冰成合围之时夹击西秦,景佑帝则势必会命义父偷袭南梁后方,以便从中取利,想来这一点,义父和兄长也必然都想到了,但清欢不知,你们准备如何做。”
“就打啊。”楚墨愣愣的。
“要打赢?”
“自然了!”
“如此……我便与义父兄长再无重逢之日了……”沈清欢蹙眉望着他。
楚墨一时未解其意,目露茫然。
见状,沈清欢好心解释道,“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兄长该不会不知道吧?”
“你是说……”
“若兄长与义父一鼓作气攻下南梁,依照景佑帝的性子,他岂能容得下你们!
如今南梁的存在,不仅是景佑帝眼中的一根刺,更是兄长你与义父保命的法宝。”南梁国在一日,景佑帝便需要他们镇守,自然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可若有朝一日威胁没了,那震慑威胁的自然也就不需要存在了。
是以,若战事一起,他们绝对不可以大获全胜。
诧异的看着沈清欢,楚墨的眼中充满了惊诧,像是想不通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太子殿下教给她的?!
可又似乎说不太通。
太子殿下若有何想法大可以直接告诉他们,原没必要经过清欢在中间传话。
一时想不明白,楚墨再次看向沈清欢的目光便不免有些复杂,倒是不忘虚心求教,“那照你所言,我们要打败仗?”
“也不能一直打败仗。”
一直输的话,怕是景佑帝会借机收回他们手中的兵权。
须得输赢参半,装出一副很卖力的样子,但并不能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这对于楚彧那样的将军而言虽然有些屈辱,可一味逞英雄最终丢了性命明显是愚蠢的行为。
沈清欢以为的大丈夫,本就该能屈能伸。
只要最终能达到目的就好了,至于过程中偶尔服服软并不丢人。
不过——
她并未将话说的太满。
“这些话原是我的猜测,兄长回去可说与义父听听,倘或清欢说错哪里,还望兄长不要笑话我。”但沈清欢心里想的却是,她说的并没有错,论起行军打仗之事她自然是不懂,但是,她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