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看到被摄像机放大投影到大屏幕上的提款儿，望着那不仔细分辨，甚至都已经模糊不清的“大明天启癸亥年制”这八个字。
不止是赵大师一脸震惊，甚至就连台下的那七位专家学者里，也有两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些专家学者们的姿态，瞬间引得台下众人一阵乱猜。
还是那句话，和金石玉器这些东西比起来，漆器这玩意儿，还是太偏门了。
所以，这内里的门道儿，很多人都不懂。
但作为陈文的队友，胖乎乎的主持人，这会儿也是很能演的，保持着一脸懵圈的模样，把话筒给递了过来。
“陈先生，我们对于漆器这种东西，都不是很了解，那个……你能不能具体的解释一下？”
“好吧，那我就大概说说。”
搭档都已经把台子给自己搭好，到了这个时候，陈文当然要顺杆儿往上爬。
不管该不该得罪，能不能得罪，但现在既然已经得罪了……那就往死里怼，反正事后都是一样都要被报复……
指着那只手炉，陈文说道：“手炉嘛，这玩意儿就是暖手用的，其实也算不得高大上。赵大师在故宫干了这么多年文物修复工作，想必类似的东西应该见过不少。
事实上，也不能说赵大师太过大意，主要是像这种类型的漆器，它本身的收藏价值并不是太高，再加上清代前期，尤其是雍正年间前后那段时期的漆器作品，其中绝大多数都没有题款儿。
而这，恰恰也是赵大师，没有亲自过手仔细鉴别的原因所在……”
这一番话说出口，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八位专家学者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他们平时分散在全国各大省市，这次之所以会聚集一堂，完全是因为佘朝阳和唐元清这两个糟老头子的邀约，所以才不远千里赶到这儿来。
大意了吗？
确实，是有些大意！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次的活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顺带着几个老朋友多年不见，好好聚一聚，吃吃喝喝，联络一下感情……等等等等。
而恰恰也就是因为，念在这份交情的份上，抱着来走走过场的心思，赵大师一个轻敌大意，就这么在阴沟里翻了船。
如果他认真的检查一下，看到这个题款儿，那么像眼下这种情况，根本就不会发生。
那只漆器手炉，陈文的吗？
以前不是，但现在是了！
因为唐欣欣已经跟唐元清摊了牌，所以这个坏得冒泡的糟老头子，就在资料上动了动手脚。
当然，资料上动手脚这事儿，只能算微不足道的一小步。
真正的大手笔，是唐元清、佘朝阳，这两个糟老头子，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术，在这批展览品上大动手脚。
把赝品仿造成真品，这个太费工夫。
由于时间紧迫的关系，这两个老家伙，干脆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针对他们这八位老朋友的专业和习惯，愣是把这其中的不少展品，由真品仿造成了赝品。
比如说，这只漆器手炉，就是其中之一！
可惜……真要出手的话，起码也能卖个三五万，现在……三五百还差不多。
有些惋惜的朝那只手炉看了眼，陈文谨记自己的任务，再一次不声不响的，把矛头又对准了那位赵大师。
“大师啊，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一个剧情，讲的是拿明朝的尚方宝剑斩清朝的官儿。大明天启癸亥年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癸亥应该是大明天启三年，跟雍正年间，好像还隔的挺老远吧？”
“你……”
眼见这赵老头刚要开口，陈文连忙打断了对方的话。
“大师啊，当了一辈子老专家，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翻了船，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
但是呢，你看啊……
虽然这只炉子，不论是造型、装饰、上色、工艺，都是雍正年间的风格流派，但是这个题款儿……你看，明朝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清朝的漆器发展到什么程度？
所以有些东西弄混了，也算情有可原。
虽然我作为它的主人，我也很希望它是明朝或者清朝留下来的老物件儿，可种种迹象表明，它就是个近代仿的工艺品。”
陈文像连珠炮一般突突出来的这番话，压根儿就没给赵大师反驳的机会。
话说到这儿，陈文朝摄像师招了招手，示意给他手里拿着的那只手炉上，带有题款的底座部分来个大特写。
随后，他又朝台上的主持人耳语一番。
没过多久，就有工作人员从后台送来一整套工具。
“之所以说，这是个近代仿的工艺品，其实主要还是要落到这个题款儿上……”
陈文一边说着话，一边拿出各式工具，先是溶液擦拭涂抹，接着又是手动打磨。
就这么一番反复擦拭，白色的绒布留下十几块污渍后。
伴随一层层漆膜脱落，那底座上的题款，已经被陈文用这种纯手动的方式，磨出了一个浅浅的凹坑截面儿。
到了这一步，他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底座静静地放在托盘上，对着那位赵大师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意思是：大师，过来看看！
木然上前，看着那层磨损的漆膜断面儿，作为文物修复界的高手，对于漆器这种东西，赵大师当然很熟悉。
一看那截面的漆痕深浅不一，以及那层层漆皮的渐变过渡色彩，赵大师就一脸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但此时此刻，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无话可说。
因为这只手炉，就是唐元清、佘朝阳，使出浑身解术，给他这位老朋友挖下的一个坑！
昨天晚上吃（喝）饭（粥）的时候，唐元清还对陈文感慨过，他可几乎是把自己这辈子，关于漆器的全部作假路数，都给掏了出来，才弄出这么个题款。
有心算无心，赵大师……你输的不冤！
以后交朋友的话，最好还是把眼睛给擦亮一点……
心里默默朝这位老人家说了句抱歉，但陈文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赵大师，我说它是近代仿的工艺品，你有什么异议吗？”
听到陈文的声音，原本正双目无神、魂游天外的老人，足足愣了好几秒钟，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这位六十出头的老人家，仿佛一身的精气神儿都被打散了，凭空苍老了很多。
“我……没有异议，它……是一件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