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子上摆着的画，从画框的陈旧感中，哪怕就算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这最起码是百八十年前的老物件儿。
画上画着的是个女人，虽然她的身体上找不到任何一件衣物，但从地上散落着的服饰里，依稀还能分辨得出来，那是一套欧式宫廷长裙。
她的脸是半侧着的，但站姿却是挺胸抬头，一条腿还踩在了凳子上。
尽管是一幅画，但画家却把她那种明明没穿衣服，可是却仿佛身披厚重铠甲的雄纠纠、气昴昴的神态，给展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细节的部分，这个更是可圈可点。
不论是上半部分，还是下半部分，细节处都勾勒得非常传神。
嗯……
以陈文的眼光来看，这幅油画作品，和现代人的照片比起来，差的就是一句话：分辨率有点低。
如果要是高清的，这画绝对身价倍增！
之前离得远，看得并不是太清晰，如今近距离一看，孙莉只觉得她好像上当了。
这种画，还艺术？
或许有的人，是真的在搞艺术，但孙莉认为，陈文一定是在搞颜色！
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要说是种地、下矿、砸石头、抡大锤，哪怕就是解石，她都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陈文绝对是一把好手。
但是，艺术？
呸！
女朋友的怨念，离得如此之近，陈文当然能够感觉得到。
算了，先把画买回去再说。
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对着这么一幅画研究，自己一个男的倒没啥，孙莉确实太尴尬。
咳嗽两声，陈文也不废话，直接朝摊主问了句：“老板，这画怎么卖？”
“呦，行家啊！”
和之前那位保温杯里泡着枸杞，但依旧被岁月的魔掌狠狠拍中的摊主不同，眼前这位虽然也是人到中年，但他的头发却非常的乌黑浓密。
不止如此，甚至他还把头发给留长了，扎了个马尾。
乍一看起来，好像还有点艺术家的气质？
事实上，这位“艺术家”已经有点后悔了，因为他错估了形势。
从他来的地方那边，像这种打着艺术的形势和旗号，实际上带有着浓郁颜色气息的画作，还是非常好卖的。
也因此，他，有着一群还算比较固定的客户群体。
基本每一天，都有长相各不相同，但性质上却完全一致的死肥宅们，去他的店里看画、买画。
现在不是有个什么概念，叫纸片人老婆的吗？
画里的女人，就是纸片人！
原本“艺术家”摊主，在听说这次的展销会以后，是打着想大赚一笔的主意，才带着各种他眼里的“佳作”杀过来的。
如果要是用“正经”和“非正经”来形容的话，他这个小摊上，那幅从某大型油画生产基地流出来的“蒙娜丽莎”，就属于“正经”画作。
当然，这个比例所占的非常小，最多只有十分之一。
至于剩下的那些画作，全部都属于“非正常”的范畴。
怎么说呢？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充满了骨感。
虽然看起来像个艺术家，但实际上，这位中年摊主，却是个实打实的生意人。
他能看得出来，有不少人其实都已经看了自己这里的画。
可是，这些人还是走了，脸上看不出半点遗憾，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
每一个人走的时候，脸上、身上、骨子里，似乎都刻着四个字……道貌岸然！
因为，大庭广众之下，绝大多数人，都比较：要脸！
靠！
想到这些，中年摊主的心情就比较复杂。
但是，很快他就把脑子里那电光石火间，闪过的种种杂念都给尽数压下。
大老远的跑过来一趟，托人情进展销会，这趟算是赔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止损！
好不容易有个小年轻过来问这画，这个顾客必须要抓住，能卖一幅是一幅！
“两……咳咳，小伙子，你可别看这画看起来好像不登大雅之堂，实在是西方人跟咱们东方人的观念不一样，这幅画可是老物件儿了，你看……这个数儿怎么样？”
本来想伸两根手指头，好在最后圆了过来。
到了出价环节，中年摊主想了想，最后决定搏一搏，又加了两根手指：“四千！”
出价的一瞬间，这位“艺术家”已经做好了被杀价的准备。
虽然这幅画确实不错，但终究也只是一幅画而已，画里的女人她又不会动，也发不出声音。
四千块钱，已经可以去墙后的某些，大人不止可以浏览，还可以注册、充钱的网站，办个什么年卡之类的了。
由于这次在展销会上的失利，摊主的心理底线，也同样是一跌再跌。
只要不低于一千，他就卖！
“包起来吧。”
“小伙子，你再考……嗯？”
微微一走神儿的工夫，反应过来陈文说的是包起来，不是再便宜点儿，艺术家摊主立马心头狂喜，忙不跌的点头：“妥，一定给你包得严严实实！”
刷卡结账，走人。
提着衣服抱着画，看到身边的孙莉脸色臭臭的，陈文咳嗽了两声，终究还是决定，先解释一下。
左右看了眼，见身边没人，他小声说道：“哎，先跟你通个气儿啊，你可别跟旁人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幅画……应该是梵高画的。”
“啥？”
听陈文这么一说，孙莉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就翻起了白眼。
编，你给我接着编！
“梵高的画，我又不是没看过……虽然没看过原版，但我也知道《星空》什么的，人家可是抽象派大师，什么时候画过这种东西？”
“艺术家，但凡有名的，有几个没画过这种画？”
在那幅如今被包裹严实的画上轻轻一拍，陈文笑着说道：“有一件事你恐怕不知道吧，梵高早期的作品，也是传统的西方油画样式，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所以这样的画，当然没人收藏。直到三十二岁，他都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路。所以抽象派大师，也有传统作品。”
“你说是就是吗？”
孙莉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被说服，她本能的反驳道：“那破画连个签名都没有，你怎么证明是梵高画的？”
“嗯……可能梵高也觉得，这画不太体面，所以就把他的签名给藏起来了呗。”
“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