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姐姐，你上次说陈将军没打完最后一场仗就死了，为什么呀？”
是那个听我讲解赤霄剑的小孩。
我僵硬的转身，幸好陈擎去给我买冰淇淋了。
“宝贝，等哪天去展馆再讲好不好？”
“姐姐，你就告诉我吧，为什么陈将军没打完仗就死啦？我同桌说他死后陈家人都被流放了呢。”
啪！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我确定，陈擎听到了，他手中的冰淇淋都掉到了地上了。
我们一路无言。
“乔乔，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骗。”他的嗓音嘶哑无比。
“陈擎，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眼泪不受我控制自己争先恐后的掉下来。
“我没怪你。”他把我的头埋进他的怀里。
“我不想让你回去，我不想让你送死。”
“但是夏乔，你要明白，我先是陈氏长子，宴国将军，再是陈擎。”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一定记得我穿越过来那天你在做什么对吧。”他郑重其事的说。
难不成和那玉铖有关？
我心底可能已经有了些许答案，但是还是摇头。
“夏乔，你不能这么自私。”他双手紧扣我的手臂，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的小心思呢？
看着他双目血红，我无力的挣脱，“我自私？我想让你好好活着就是自私吗？你回去干嘛？打仗吗陈擎？”
他微怔，随即点了点头。
“你以为是因为打仗输给了姜国，陈家才被流放？你以为你回去是拯救你的国家的？
我告诉你吧，你甚至没能上战场，付甚还记得吧？你被他一箭穿心。
你以为你效忠的帝王会护你陈家一辈子？你死后你的九族全部被流放了，你们陈家，功高盖主了！”
他松开我，沉默着转头就走。
“陈擎！”无论我怎样撕心裂肺的喊他，他都没再回头。
10
“乔乔姐姐，快看这个。”我以为是陈擎，结果是陈泗桐。
他发来一张图片。
“你都不知道，刚出土的夏氏女子AI还原面部后，那个脸和你长的简直一模一样！”
是很相像，像到好似真的是我躺在那一样。
“小夏，这是今天发现的夏氏墓里遗留的荷包，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存的这么好？奇了怪了。”
“就是上面的锦绣有些风化了，你尝试修复一下。”
和我同组的同事把它送来我工作室。
我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陈擎不知道去哪了，现在又蹦出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夏氏女子。
先工作吧，我触碰到那荷包的刹那，外面雷声大作。
万般思绪瞬间涌上我的心头。
“老爷，小姐体弱多病，奶娘说女扮男装压压邪祟会好些。”
“那便扮成男孩，送去给陈家长子作伴读吧。”
原来我真的是他口中那个小青梅。
“爹爹一定给你说定这门亲事，不过陈擎那小子心高啊……”
“谢谢爹！”
和他有婚约的也是我夏乔。
他死的讯息飞快在京城传播，他们说他狼子野心，不过我知道，自古帝王多薄情。
陈家人被流放的那天，我拿着未送出手的荷包跳河了。
陈擎，听说他们把你的尸首丢进了这圩河。
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
惊醒时，我已泪流满面。
拥有了这些回忆，我更加清楚，前世我等不到他，今生我留不住他。
我们注定是错过了。
雷声轰鸣，迎着闪电，陈擎走到我面前。
“我记得那天也是雷雨天。”他闷声。
“雷雨天吗，展馆这个时间可不营业。”我抬头对他笑。
注意到我泪流满面，他微怔，随即就把我抱到怀里。
“乔乔，对不起。”
我感觉到他双臂都在颤抖。
“你就是对不起我，两辈子都对不起。”我低声。
他没听到，非要让我重复一遍。
“我说，我知道怎么送你回去了。”
“我说，陈擎，我准备放你走啦。”
“我说，再见啦，不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将军……”
我不准备告诉他，我就是和他有婚约的夏乔，和他青梅竹马的夏乔，等了他两辈子的夏乔。
他不该对我愧疚，毕竟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
“摔碎这玉铖，咱们就不会见面了。”
他看向玉铖，又看向我。
“对不起，闯进你的生活，不小心见了叔叔阿姨，对你许下承诺。”
“我走后，你嫁个好人吧。”
我的眼泪流的更加凶猛，特别是在看到陈擎的泪光后。
“我答应你。”
“陈姐家那小子不行，太幼稚了，没法保护你。”
“你那个同学更不行，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操，夏乔，我觉得全世界只有我能配得上你，保护好你。”
他按住我的头狠狠的吻我，直到不知道是谁的唇破了才松开。
“你去一楼吧，我不想看着你消失。”
此时的我心痛到失声。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像是不舍，也像是诀别。
他转身的一刹那，我把玉铖摔碎。
“陈擎，我说过，不管前生还是今世，我只嫁给你。”
自虐般的看着他消失在我眼前后，我喃喃道。
看着曾经自己亲手拼凑好的玉铖现在又四分五裂，就如同和陈擎在一起的时光。
像泡影。
11
我辞去了那份工作，临走之前我和赤霄剑告别，就好像在和陈擎告别。
我开始旅游，自己一个人来了西藏，这个和陈擎曾经约定好的地方。
我在山顶挂了整整一千米经幡。
这里的老人说，风每吹过这经幡一次，便是祈福一次，诵经一次，向神明祈祷一次。
我深知他一个人无法改变历史，只希望他听了我的话，好好活着。
这次旅途长达两年，我走遍了这个国家大大小小的角落。
见的多了，慢慢也学会了释怀，上一世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
旅游中很多人向我示好。
“不好意思，我已婚了。”
这总是我标准的答复。
不再抱有侥幸心理的等他，想到自己临走前又重新拼好玉铖期待奇迹，我无奈的笑了。
“这位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我定睛，“不好意思？”
“我就知道，没事没事，咱们之前在大理见过的。”
我恍然大悟，随即笑出了声，“怎么样？现在不会再被假古董小贩骗了吧？”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我不语。
“你知道吗，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你很神秘，有故事感。”
在他的喋喋不休中，我的思绪随着经幡飘了很远。
最后抵不住他的热情，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叫韩其，是一个很热情的人。”
我开始有写日记的习惯，虽然不知道是给谁看。
可能是我特意避讳，也可能是真的忘了。
陈擎已经很久没出现在我的日记里了，翻看之前成篇他的名字，那感觉简直恍如隔世。
忽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
“我不想再写关于你的一切，因为怕你变成一种记忆圈套，别人对我的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唯独你成了一种记忆。
成为记忆后，你打败了所有人。”
12
在外面飘了几年，再回到我们展馆已经快三十岁了，陈泗桐开玩笑说我更有风韵了。
又回到这里了，不过我不再修复文物，而是接替了陈姐的工作，做起了解说。
韩其经常来展馆，每次都请大家喝下午茶。
“姐姐，他是不是在追你啊？”陈泗桐喝着奶茶贼溜溜的看着我。
“珍珠还粘不住你的嘴。”
韩其和其他追求者不同，他从来不急于我的态度或者答案。
我说他的眼睛很像大海，深邃宁静，和他相处很舒服。
……
“下面请大家自行参观。”
又下雨了，a市最近雷雨频繁，想到阳台上的仙人球，它怕是挺不过今天了。
“大姐姐，这个赤霄剑这么大，古人拿得动吗？”
“那人四岁习武，束发之年便征战沙场，这剑，他当然是拿得动的。”
我仿佛定格在原定，呼吸都变得困难，极其僵硬的转过身。
人群中，他望着我。
“对不起，乔乔，我回来晚了。”
13
忘了那天我们是怎么回到家了，我浑浑噩噩的听他讲。
他是一个有上帝视角的游魂。
“其实临走前你说的那句话我听到了。”
“我不知道你等了我一辈子，我不知道那个伴读是你。”
“我陈擎自认为这辈子不负天下，不负朝廷，不负陈家，唯独负了自己最爱的姑娘。”
“夏乔，求你，让我赎这两世的罪。”
他的心结解开了，所以回来了。
他还在不停的和我道歉。
“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夏乔，我欠你的太多了。”
骄傲的雄狮此刻低下了头。
我强迫他与我对视。
“你自己就说了那么多，就不信听听我想说什么？”
“欢迎回家，陈擎，夏乔的陈擎。”
他猛的抬头，把我举起一把带到床上。
“乔乔，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我想告诉他我的仙人球还在阳台没有收，越过他，我看到那仙人球在雨中开出了一朵挺立的小花出了神。
“乔乔，别看花了，看看我。”
没等我说话，他的唇便堵住了我所有语言。
陈擎不知道从哪翻到了我的日记，我不让他看，怕他难过。
结果这人大晚上起夜，带着一身烟味回来。
“夏乔，我终于明白这个时代烟的作用了。
把你落下的那三年，你写的每个陈擎，你日记本上的每一滴泪，都比付甚射我那箭疼数万倍。”
他把我抱的越来越紧，我装睡险些破功。
“让夏乔伤心，陈擎真是罪该万死。”
一个轻吻落在我眉心。
我的仙人掌都开花了，我和陈擎也有了结果，不管经历了什么，结局是好的，终归是没有辜负从前经历的种种。
后来韩其来找我，陈擎把我像小鸡崽子一样护在身后。
这俩人对视一眼，目中都带着惊诧。
“这辈子，好好对她，这是你欠她的。”
这是我见韩其的最后一面，他留下一句话便消失了。
我们再有联系时，是我和陈擎的婚礼，他托人送来一盒桂花糕。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为姑娘求得此物，若卿世世平安，韩某愿生生不见。”
是一把平安锁，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陈擎抢去。
“陈厅长真是急，都来不及招待客人，急着来看嫂子你。”秘书扶住差点摔倒的他。
他被朋友灌了好多酒，此时眼底微红。
“乔乔，我说过会娶你的，十里红妆娶乔乔。”
说完连领带都没来得及摘，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我的陈擎，无论是在以前还是现在，都是闪闪发光的大人物。
14韩其番外
自我出生以来，就带着前世的记忆。
“其儿，陈擎又在狩猎战里立了功，你到好，又跑去参加什么史书大会。”
“我们韩家历代骁勇，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文弱书生”
“自己去祠堂罚跪，好好对着列祖列宗反省！”
陈擎善武我善文，可父亲执拗的想我上场杀敌。
“你怎么一个人跪在这里？”
那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但此刻我并没有闲心与她聊下去。
她也不恼，自顾自的说话：“陈擎哥哥又立功啦，他超级厉害，我长大就要嫁给他。”
我已经跪的头晕眼花，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她说话。
“给你吃这个。”
没等我做出回应，一块清凉的桂花糕便被她强行塞入我嘴里。
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我的唇，凉凉的。
后来我知道，她便是夏乔。
我父亲最痛恨的，夏家的独女。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默默注意她，有时会在暗中保护她，不让书堂那些纨绔子弟接近她。
我知道自己这份爱上不了台面，但是只要看到她开心，我就满意了。
后来，她和陈擎订下婚约的消息传的满城皆是。
父亲发现我的时候我正喝的烂醉。
他大声责骂我为了一个女人忘记了世仇，不务正业。
我平生第一次这么恨他的执拗。
也是第一次，我恨陈擎。
所以我抛弃了我钟爱的笔墨，做了一名武将。
如果我真的不比陈擎差，夏乔会不会也多看我一眼？
攻打姜国临行前，我又遇见她了。
她一个人穿着水粉色的裙子放花灯。
如果我站在她身边，绝对不会让她的裙角沾到水。
我就这样看了她许久。
直到她离开，我看着未远去的花灯。
“希望陈将军凯旋。”
我从前是不信这些的，但那天不受控制般的写下了“夏乔岁岁平安，永远快乐。”
……
我收到了密信，皇帝要取陈擎性命，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刻我是开心的。
但是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浮现在我眼前时，我犹豫了。
就用我的命，换陈擎吧。
最终我还是迟了。
陈擎被一箭穿心，尸身被扔进圩河。
他的死讯传的很快，我回朝时，碰到夏家的人在河边打捞。
想必是小丫头下的命令。
“咱们小姐，年纪轻轻怎么就殉情了呢？”
我不敢置信，我的小姑娘此时也躺在这冰冷的河水里！
我顾不上见皇上，在河里疯狂寻她。
就算是死罪也没关系，我只想带她回家。
……
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夏乔。
我用了些小手段。
我们算是认识了，这辈子没有陈擎，我和她会细水长流。
她总是很伤感但是伪装的很坚强，我很想告诉她，其实在我身边不用那么坚强。
因为她是夏乔，她站在我面前，我就义无反顾的保护她。
……
我终是没想到，原来陈擎这辈子也来了，比我还早遇见了她。
我又迟到了。
她等的人一直都是陈擎。
她们结婚时，我托人送去一盒桂花糕。
梦里，我又回到了祠堂，你的脸却越来越模糊。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被困在回忆里的，自始自终都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结局二
我摇摇头，之前那股强烈的情绪已经下去了。
(是我喜欢一直你，你不需要赎罪。)
他抱着我肩，无助的摇头。
我起身拿出那本日记。
(你看，我真的快把你忘了。)
他小心翼翼的一页一页翻看，我在旁边打量他，他应该发现了吧，关于陈擎的字眼越来越少，另一个名字逐渐取代了他。
时间真的是良药，我那份浓烈的爱在漫长岁月中也逐渐消失殆尽。
陈擎用两辈子教会我释怀。
(乔乔，我的死亡并不是终点，被你遗忘才是我生命的尽头)
他认真的看向我。
(我已经等过你一辈子了，人总要学会向前看的。)
刚才忘了锁门，这时门被推开。
我和韩其对视了一秒，他又看向陈擎，转身就走了。
这人怎么都不听解释的。
我正准备去追他，陈擎一把拉住我。
(夏乔，你是喜欢上他了吗？)他神色复杂。
我点了点头，他神色落寞，放下手，受伤的说(是啊，毕竟守护了你一生。)
来不及追问他话语中的意思，我转身追了出去。
前面那双大长腿走的飞快，我怎么叫他都不停。
(哎呀。)我假装摔倒。
果然那人慌乱的向我跑来，一把将我带入怀中。
看在到我皎洁的眼神后，他才无奈道自己被骗了。
(你记得上一世的事情？)他率先开口。
这是在门口站着听了多久？
(你不记得我。)没等我开口，他又加了一句。
(韩其，刚刚陈擎说了一些有关你的话，不过关于咱们的记忆，我想听你亲口说。)
他猛的抬起头望向我，眼睛亮亮的。
(你想听的，我都告诉你。)
我覆上他的唇，(咱们有一辈子时间，我愿意听你慢慢讲。)
我们回去时，陈擎已经不告而别了。
看着旁边还有些别扭的韩其。
(哥哥，我很满意这个结局。)
(我们两个的结局。)
婚礼那天，我收到了一件红色婚纱，是一个意大利很出名的设计师的手笔。
没有落款，但是我已经猜出来是谁送来的了。
十里红妆我是不需要了。
韩其为我选的白色婚纱我倒是欢喜的很。
拉着我走向礼堂的路上。
他说，(夏乔，你是我的天使，永远都是。)
陈擎番外
我明白了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夏乔那么聪明，肯定也参透了吧，我承认我带有侥幸心理。
我期待夏乔像从前一样围着我转，扑到我身上。
但是她给我看了日记。
韩其这个名字直接将我打入无底深渊。
她不再一篇篇写我，想我，韩其闯入了她的生活。
我害怕了，我怕是前世那个韩其，对她用情深至违抗皇命的韩其。
她变得很理智，我不在这三年，我的小姑娘成长的很好，我不想承认，字里行间，是韩其教她，陪她变强大，变坚强。
我想自己是没有资格和韩其竞争了。
我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丝体面。
她生病陪在身边的不是我，她获奖陪她庆祝的不是我，阿姨去世在身边安慰她的也不是我。
我已经没有资格闯入她的生活了。
她转身的瞬间，我生生的咽下去一口血水。
后来，他们结婚了，我远远的看了她一眼。
洁白的像一个天使。
我送去的婚纱孤零零的躺在化妆间，她甚至没多看它一眼。
没多久后我听到了她怀孕的消息。
我病了。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的脑子里不断浮现自己被射杀已经她跳河的片段。
假如重来一世，我定要牵好她的手，莫要再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