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贤妃宫殿的大门，一阵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阿鸢，你再不来烤羊肉串都要吃完了！」贤妃向我招手。
「这还是婉仪刚刚侥幸从惠妃嘴里夺下来的。」蔡才人插话道。
吃串串的吃串串，涮火锅的涮火锅，清炒油炸的菜式也有很多。
现在这是？我傻眼了。
「阿鸢，这是大家为你准备的饯行宴。」贤妃摸了摸我的头，无比痛心。
「幸好没带我。狩猎的地方蚊子又大又毒，上次去吃了不少苦头。」
娴妃扭着水蛇腰袅袅走来。
「宫里又不是吃不到烧烤，何必跑这么老远，而且厨子手艺怎么比得上静妃！」
惠妃嘴里巴滋巴滋嚼得正香。
「你们难道不是应该痛哭流涕，好歹应该伤心一下吗？这可是难得的出门的机会啊！」
我目瞪口呆。
「你难道不知道，当年招揽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是自愿的吗？」
？？？大家为什么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进了宫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每月还有月钱！」贤妃生出神往之情。
「除了偶尔要理一下那个人，其他地方简直完美，还能追求自己喜欢的事业！」淑妃正在钻研自己的美甲事业，力图让每个爱美的女子都绽放自己双手的美丽。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宅女天堂！」惠妃两眼放光。
「妹妹，你刚来一年，有些事情你还不清楚，这很正常。」静妃温温柔柔地说。
「其实皇上他啊，不行。」惠妃将声音压低，大家聚在一起轻声细语。
原来大家都这么觉得啊。」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找到组织的惊喜感。
「我们后宫嫔妃都通过气了。每次皇上都只是盖着棉被睡觉。」
「上次我想服侍皇上，结果皇上直接把我连人带被子扔出来了！皇上是个狗男人！」蔡才人愤愤地说。
「这不，蔡蔡努力了一年，这么恋爱脑都没能打动皇上。现在不也加入我们后宫茶话会了？」娴妃瓜子壳嗑了一地。
还记得我们的口号是什么吗？
「当然！」
大家异口同声：「女子自立自强，走上幸福人生！」
5
我决定以后都不叫沈珏狗皇帝了，因为他实在太可怜了。
据后宫八卦小能手惠妃说，他曾经被他母后暗算下毒。
人没死成，但自那以后他生了一场大病，身体羸弱，但是为了活下去，他还是参与了夺嫡之争。
最后在血雨腥风中成为皇上。
但也因此，他不仅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更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可能和狗皇帝待久了，我竟然有点心疼他，我真是该死的善良啊。
「待会儿要去狩猎了，你洗漱了没有？」
沈珏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正准备去呢。」
沈珏一把把我从床上抱起来。
我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抱紧了他。
天哪，只是抱一个身材很好的美少女而已，他竟然从脖子到耳朵都红了。
不过一个身体不好的人天天在我面前装什么啊？我又不会嘲笑他？
我连忙表示自己可以，要下来。
可是，似乎是我同情的表情惹怒了他，他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带着三分讥笑四分薄凉和一分嘲讽说：
「你太臭了，赶紧去洗漱。」
「沈珏，活该你没老婆疼！」我内心发出一声尖锐爆鸣。
然后气冲冲跳下来去洗漱了。
6
这次狩猎运气不太好。
我叫沈珏不要逞强，就让那些年轻力壮的人去做吧。
他非不听，嚷嚷着自己才二十八。
这下好，狩猎狩着狩着，我们就成猎物了。
「有刺客！保护皇上！」
兵器的打斗声包围了我们。
沈珏带着我侥幸突出重围。
「小心！」他抱住我，替我挡住了飞过来的利剑。
「沈珏！你是傻子吗？！」
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平时耍无赖的家伙流这么多血。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沈珏虚弱地躺在我怀里，还试图帮我擦眼泪。
「你不能死啊，你还有整个江山！」
「还有那么多老婆要养！你要是死了，大家都要给你陪葬啊！」
我哭喊道。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气的，沈珏又吐出一口血。
天无绝人之路，山崖上长着一种熟悉的草药，正好治刀伤有奇效。
沈珏不用死了。
狗皇帝躺在山洞里，身上的血已经不流了。
因为受着伤的缘故，狗皇帝没了平时面对我的神气，反倒显现出一种柔弱的美感。
看起来格外好欺负。
「你又作什么妖！」沈珏按住了我蠢蠢欲动的手，警惕地看着我。
我可惜地收回了我的爪子。
腹诽道：对救命恩人还不报以感恩之心。
为自己谋点福利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过平时还真没注意到，沈珏这个狗皇帝竟然有腹肌！
摸腹肌不成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还是可以的。
「人家想问你一个问题～」想着沈珏好这一口，我强忍着不适，开始发嗲。
沈珏却用一种要刀了我的眼神看着我：「说人话。」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现在的处境再回我的话？」
我也不甘示弱，一个眼刀甩过去。
「我警告你啊，你现在是一个病号。说话前最好掂量掂量。」
沈珏果然学乖了，可怜巴巴看着我：
「你要问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像传闻那样啊？」
哪样？」
「不行而且断情绝爱啊！」
我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他的脸从我的话说出口就开始黑了。
「你再说一遍？」他眯起眼睛打量我。
我考虑到他脆弱的自尊心连忙改口：
「那你是不是真的被太后娘娘下过毒啊。」
「我就一个母后，她把我毒死了谁来继承皇位啊！」
「不是还有你二弟？」
「我二弟喜欢男人，他怎么继承皇位？」
好像炸出来一个更炸裂的消息啊。我悻悻地想。
7
「小姐！你可算平安回来了！我真的担心死你了！」
彩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住我。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我抱住她，几天不见，回宫了还怪想大家的。
贤妃娘娘给我新缝了一个荷包，说旧的赶紧扔掉都沾上了晦气。
贵妃娘娘给我求了个新的平安符。
惠妃娘娘说愿意忍痛把贤妃娘娘给她做的另半盒桂花糕送给我压惊，那桂花糕一片片摆得很整齐，一看就是她平时省下来的。
淑妃娘娘说提供一次免费美甲服务，不过想要给我做个平安符式的美甲保平安，吓得我连连摆手。
沈婉仪抱着我哭了好久。
呜呜呜做后宫的团宠真是太幸福了！
8
「娘娘！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怎么来了！」沈珏御用的高公公一边笑一边让人赶快收拾。
遇刺事件后我和沈珏的关系好像近了不少。
这日我带了美食来看他。
「这里面是什么啊？」我好奇地看向高公公身后的大箱子。
「娘娘，皇上不知怎么了，最近要把这些都搬地方。」
「给我看看呗！」我随手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霸道夫君爱上我》《国民相公爱上我》《夫人她不按套路出牌》
沈珏竟然爱看言情话本？！而且还有这本《狐妖娘娘求放过》的典藏版？！
「高栀！你收拾得怎么样了！」沈珏刚刚下了朝就急匆匆往里赶。
好巧不巧，正撞上一脸懵的我。
「那个，这都是朕发现的垃圾书籍，朕马上去扔掉！」
「也不知道是哪一届皇帝这么爱乱买书，玷污朕的清誉！」
沈珏先是愣住了一秒，然后像机关枪一样蹦出一大堆话。
我却两眼放光，唰的一下举起了手：「送我那去，成吗？」
三日后。
「皇上，你今夜又来和我讨论话本吗？」我兴冲冲看向他。
「昨天我们讨论到哪里了？」沈珏开始和我挑灯夜读。
「讨论到那个蒋书生发现妻子出轨，然后又气又恨，但是最后还是原谅了妻子那边。」
「皇上你怎么看待出轨这件事？」
话一问出口，我就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沈珏却认真地说：「如果朕确定了朕喜欢一个人，朕就要让全天下知道。」
「皇上这话说得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一样？」
我听着沈珏的话，不知怎的，有些心酸。
难道我喜欢上沈珏了？！不可能，断没有肉包子喜欢上狗的道理！我撇嘴。
翌日清晨。
「你又上朝去啦？」我裹紧我的小被子，慢吞吞伸了个懒腰。
沈珏走近我，捏了捏我的脸，然后像揉面团一样揉来揉去。
「什么上朝？朕这是下朝了！要用午膳了懒虫！」
「别揉了别揉了！」我的脑子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然后沈珏命人端来了我最爱的八宝鸭，香酥鸡，蟹肉煲，鲜虾粥……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干饭人干饭魂！
沈珏看着我笑得一颤一颤的。
「你懂什么？民以食为天！」我狠狠瞪他一眼。
「沈珏！放下我的红烧肉！」
「就不！」
9
一到冬日，沈珏就极容易感染风寒。
这是沈珏今日在我宫里批的第三十八份折子。
他一向批奏折速度奇快，但奏折之所以是奏折，就是因为批不完。
他这会儿又染了病，脸色苍白，昏昏欲睡，看起来可怜极了。
趁他这会儿瞌睡，我坐到他旁边：
「祁县水患？不如以疏治堵。」
「太原官员贪污被抓？不如设立群众举报制度。」
「再设定身世清白、年轻有为的新兴官员建立监督审查机制。」
我刚刚说完，就发现沈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哎呀，后宫不得干政！你就当我刚刚都是随口说的！」
「不，阿鸢，朕需要你，江山需要你。」
沈珏郑重地说。
「阿鸢，你是天生的璞玉！」
「皇上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捂脸投降。
「以后朕都来你这批奏折，你来帮朕提意见吧！」
答应以后我才发现，现在自己难得的清闲日子又没了。
10
沈珏最近好像来我宫里比较勤。
「阿鸢，他不会看上你了吧？」惠妃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自古帝王最无情，我有那么大魅力让一个皇帝喜欢上我？」
我小声嘀咕。
「那你对他什么感觉？」
我的好闺蜜沈婉仪问。
回宫路上我一边沉思一边揪花瓣。
「沈珏喜欢我，沈珏不喜欢我，沈珏……」
我正苦恼地叨叨着。
「沈珏喜欢你。」
有人补上了后半句并拔下了我最后一片花瓣。
我猛地抬头，看见了最近频繁出现在我宫里的沈珏本人。
「那林鸢，你喜欢我吗？」沈珏认真地看着我。
「臣妾当然……当然喜欢皇上。」
我突然有点结巴。
喜欢皇上，好像是作为妃嫔的职责，虽然后宫好像没什么人能做到。
他听出我的犹豫和言外之意，却不在意。
然后笑着朝我伸手，又带着我出宫去了。
11
我本以为沈珏带我出宫又是微服私访，却没想到街上张灯结彩，红红火火十分热闹。
原来今日是花朝节。
他带我来看烟火。
在百花楼的顶楼，他专注的目光中倒映出我的身影。
「阿鸢，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一瞬间我好像想了很多。
或许我在想，一个皇帝的爱，保质期是多久。
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呼吸是乱的，心跳不愿意听我的。
下一秒我又听见他问：
「林鸢，你愿意嫁给沈珏吗？」
这一次，我听见自己毫不犹豫的声音：
「我愿意。」
我想，我喜欢沈珏，只是沈珏而已。
「那我们再拜一次堂，像民间普通的老百姓那样成一次亲，好吗？」
我早就心动了吧，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沈珏明明是个皇帝，望向我时却有着一双充满清澈的充满爱意的眼睛。
千言万语凝聚在心上，只剩下这一句：
「好。」
沈珏第一次亲了我的额头。
明明同床共枕都有过，可是这一刻我的心却小鹿乱撞，停不下来。
那夜星光灿烂，沈珏说：
「鸢，是鹰的意思。
「我希望阿鸢这辈子能够完成自己的理想，一直做在天空翱翔的鹰。」
「那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
我笑着望向他。
「为生者权，为死者言。」
「相门虎女，怎么可能被这区区宫墙困住呢！早在你批奏折那时我就知道，你天生就该是周朝的贵妃。而朕，与有荣焉。」
9
和沈珏确立关系后，我又开始了新的苦恼。
不知道该如何向我后宫的好姐妹们和盘托出。
有一种大家说好一起单身，结果我却脱单了的背叛感。
「小鸢儿！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惠妃突然从我身后冒出，吓得我身子一抖。
原本美好的后宫茶话会现在变成了我的煎熬之地。
「我最近怎么听说，翻牌子打卡机出故障了？日日都翻你的牌子？」
惠妃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那个，可能他最近头脑不大灵光。」
我试图狡辩。
「小鸢儿，我这绣花针可不长眼睛啊～」
贤妃阴森森地恐吓我。
眼看娴妃拿着美甲刀向我走来，我大喊一声：
我说！」
大家听说后除了一开始抱怨我不够义气，却又真心在替我高兴。
可是这次沈婉仪却犹犹豫豫开口了：
「前几日皇上不是病了吗？」
「然后我听见太医院说皇上之所以冬日生病，是因为皇上气虚！」
「气虚有什么大不了的？」
贤妃笑着说：
「多调养几日就好了。」
「可是皇上每逢冬日就容易生病，气虚就容易发展成血虚。」
沈婉仪十分慎重。
「血虚之后，就会阳虚。」
「阳虚？」
「天哪，我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恋人，我这一生的幸福……难道？」
「一生一次？」
我和惠妃面面相觑。
一阵沉默在众人间散开。
「这可怎么是好呀，我们中难得有一个人遇上喜欢的。」
娴妃也不做美甲了。
沈婉仪沉重地拍着我的肩膀。
我在贤妃的宫里思考了半日人生。
「毕竟是我爱的人，我认了！」
10
沈珏虽说在民间成婚，但成亲的过程却不简单。从服饰到程序，他每一个都仔细过问，小心确认。
而我，抱着视死如归而又十分郑重的心迎来了这一天。
十里红妆，马车井然有序。从街头排至街尾，满城的树上都系着红绸带，人群络绎不绝。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这一刻，沈珏不再是那个独坐高台孤独的九五之尊，而我也不是什么备受宠幸的鸢妃，我们只是人世间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而已。
「礼成！送入洞房！」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都成亲一年了。」我默默给自己洗脑，好不容易松开了攥紧的手绢，却又开始胡思乱想。
直到沈珏掀开我的盖头，我还没有回过神来。
「我我我？」
我结结巴巴看着沈珏。
「你你你怎么了？」
沈珏感到无比好笑。
他轻轻牵住我的手。
「阿鸢，我们终于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
「是啊」
我也有些感慨，但又有些想说：
「我听说一个传闻……」
我欲言又止。
沈珏眉眼中都充斥着温柔。
「什么？」
我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索性两眼一闭，视死如归道：
「我准备好了！」
「你准备好什么了？」
沈珏意识到古怪，眉头一跳，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我准备好人生中唯一那一次了！」
我咬牙告诉了沈珏这个沉痛的真相。
「你一天天地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沈珏咬牙切齿，差点暴走。
我弱弱地举起一根手指：
「可是我听说你身体羸弱，一生一次？」
「谁跟你说我…」
沈珏咬牙切齿：
「一生一次的？」
我仔细想了想，莫名有点心虚。
「额，太医说的吧。」
「明日我就让太医院抄一日佛经！成日在这里误人子弟！」
翌日我问沈珏之前有没有别人。
沈珏又从小狼狗变成了容易脸红的可怜弟弟。
「你怎么这么轻，不是，这么脸皮厚？」
沈珏瞪大了眼睛，耳朵都红了。
「你说不说，说不说，不说我就挠你痒痒！」
我趁机发动攻势，打得沈珏一个措手不及。
他最后被挠得笑出了眼泪，终于坦白：
「因为我母后说男人要守住自己的童子之身。」
刚开始他不好意思，说到后面竟然觉得无比自豪。
我眼巴巴：「那你父皇呢？」
我父皇说：「母后说得对。」
沈珏头上被我揉出了一撮呆毛，可可爱爱。
「我觉得你母后说得对。」我疯狂点头。
果然在爱情方面傻白甜的父母才能教出沈珏这么个性格。
11
「沈珏，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是不是被本姑娘温柔善良活泼大方的气质所吸引？」
我朝沈珏眨巴着眼睛。
「又或者，第一眼你就被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外貌惊艳到了？」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吹弹可破的皮肤。
「你真想知道？」沈珏面部表情有些精彩。
「当然。」我无比期待地看着沈珏。
「蔡才人跳水那日你在后花园说的那番话让我“惊为天人”，当时我听见你说……」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
我连忙捂住沈珏的嘴巴，就知道狗皇帝嘴里说不出好话！
「太丢人了啊啊啊啊！」
没多久，我正式封后。
册封大典那天，贵妃姐姐激动地掉了眼泪：
「终于不用再管后宫了！小鸢儿以后就辛苦你了！」
贵妃姐姐在我安利下有了数不尽的宫斗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娴妃姐姐在后宫有了一家自己的美甲店，沈婉仪成了贤妃绣花坊的得意门生。沈珏将后宫愿意离开的嫔妃遣散回家，与家人团聚，并允许改嫁。蔡才人有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几年后生了个胖娃娃。
而我和沈珏举案齐眉，携手共进。
每次与沈珏散步，站在宫城的城楼上，我总会想起烟花漫天那日他对我说的话：
「夫人，为夫愿以山河为聘。从此你我携手共治，同创繁华盛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