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不跟我客气。”北墨寂斜睨她一眼。当然，能当着他的面拿出炼丹炉炼化魔丹，对于炼丹者来说也是交付信任的表现。
越琉月对他露出一个无比纯良的笑容：“刚共过生死，客气什么……你想我对你客气吗？”
“要啊，想你喊声相公客气一下。”北墨寂试图学她露出纯良的笑，尽管眼神很无辜，但是不正经的语气让他失败了。
越琉月瞟了他一眼，手里动作却没停，不大的丹炉和莹莹蓝火在她手里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北墨寂见识过很多天之骄子，其中不乏赫赫有名的炼丹师。但是任何一个炼丹师都没有越琉月炼丹时的自然感，他们的丹炉和火焰如同手里的武器，只是一个道具。而越琉月的丹炉和火焰仿佛就是她的手，她心念一动，它们就能按部就班的做自己负责的部分。
北墨寂就这样看着冰凉的火焰在她手中跃动，一双眼里好像有无边无际的深暗。
越琉月醒来的时候还是清晨时分，炼完丹后已经是下午了。出炉的丹药透着一股草木的清新感，任谁也不能想到它几个时辰前还是一颗黑漆漆的魔丹。
越琉月盘腿坐在地上，取出炼好的丹药，一口就吞了下去。刚入口的丹药还带着一丝凉意，开始像是凉凉的薄荷糖，后来清凉就变成了灼热。
“你……”北墨寂刚说出一个字，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越琉月在修炼。
她从醒来时就压抑着隐隐要突破的修为，甚至压到炼完丹才开始正式修炼。想必是昨日力竭一战让她找到了突破的契机，现在只需要一颗丹药让她的修为更加凝实。
可是……
北墨寂皱起眉头。这寂月谷本来就不是什么安稳的地方，之前遇到的黑猴就是不寻常的魔物，她修炼时隐隐逸散的灵气难免不会引来其他魔兽……但是看那黑猴在寂月谷嚣张的样子，想来不会有比它更为棘手的存在了。
要是寻常魔兽，凭借威压就能逼走，再强一点的也不是问题。他自身气力尚且恢复了大半，为她护个法应该并非难事。
北墨寂看着盘膝而坐的越琉月，露出了一个笑容。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个笑容有多温柔，还带着一点莫名的欣喜。
瞧啊，我守护的这个人是这么耀眼，困境难不住她。所有人匍匐在深夜里的时候，唯有她一人在发光。
男人的表情太温柔了，温柔到与他冷峻面容不相符的程度，只是这个表情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当他将目光从女子身上移开时，又恢复了平时那副缺乏表情的样子。
或许是寂月谷最近淌下的鲜血太多了。天色渐暗的时候，有什么伏在周围的东西渐渐露出了尾巴。
此时天边正是一片赤黄，太阳还未落下，天色已经转暗了。如果越琉月还清醒着或许会赞叹一声这个逢魔之时的火烧云真是好看，就是好看得有点危险了。
北墨寂此时也有类似的想法，这个黄昏有点过于危险了。他看着周围林间草后的点点萤光，抽出了一把通体漆黑的剑刃。
他用剑刃隔开自己手上的皮肉，用鲜血在越琉月身边画了一个圈，嘴里念着几句法诀，顷刻间，越琉月周围就笼上了一层血色雾气。这个雾状的保护罩模糊了溢出灵气的位置，却也让唯一能被觉察到的北墨寂无比显眼，就像是昏暗的蜡烛突然变成了千瓦的电灯泡。确定了位置后，周围明明灭灭的光电越来越多。北墨寂只觉得背后一寒，刹时，树间一阵泛着寒光的劲风向他刺来。
北墨寂转身，只一剑就砍下了那阵怪风。剑刃还未沾血，来袭者便已成了倒在地上的两半。
那是一只细长的灰鸟，鸟嘴是利刺的形状，隐约能看到几条细微的放血槽。北墨寂表情不变，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片树枝，便有几个小光点纷纷隐去了。
每到夜里，野兽的瞳孔可以发出光亮，这是众所皆知的。此时分明还未入夜，那些点点光亮却依然能让人看得分明，寻常野兽没有那么高的可见度，但那些嗜血成性的凶兽却有比野兽更加凶恶的欲望和凶性，凶兽不会觉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吃到口里就是对的，被人嚼碎就是错的。渴望什么就去夺取什么，在利益面前可以团结成一条绳。特别是群集而居的野兽，一出动就是一支势不可挡的军队。
北墨寂很清楚的知道周围大约有多少这样的野兽，他心里没有多少后怕，甚至有隐隐的兴奋。这殊死一搏，成则保全性命，败则葬身兽腹。只要他的血没有留尽，血护咒就不会失效，这一战就算败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如若不死，说不定还能让修为更精进一层。
思及此，男人勾起嘴角，笑里带着一点残忍的意味。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完全暗下去的时候，那些藏在草中树后的凶兽开始从掩体后走出来，有头上长角的雷豹、有背生双翼的野虎、有翎带钢针的鸟雀。它们的样貌与北墨寂以前见过的凶兽多多少少有些不同，但有一点一定是相同的：当第一只野兽发起攻击的时候，所有野兽会一拥而上，不给敌人任何反扑的机会。
就算修真者的眼睛在夜里依然能清晰的看到东西，那些捕食者依然喜欢等到太阳落下之后再进餐。北墨寂维持着单手持剑的姿势，周围是虎视眈眈的兽群，它们在等一个指令，或者说在等一个让他露出破绽的机会。
一人和群兽不知道对峙了多长时间，直到一声虎啸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上百只凶兽随着这声虎啸向北墨寂扑去，他似乎浑身都有破绽，又似乎防御得天衣无缝。
在群兽一拥而上的时候，北墨寂持剑前冲，全然不顾身后扑上来的兽群，只挥剑斩杀身前凶兽，竟然就这样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追在他身后的凶兽有的甚至追不上他向前冲杀的速度，能追上甚至在他背上豁开一道血口的无一不被他反手砍成了两半。这个人此时赫然是一个不知疼痛为何物的绞兽机，所过之处就算不是砍为两半，也是劈刺斩得留下一地残肢断臂。
有些趋利避祸的凶兽已经在付出代价后远离了这片战场，但仍有不少的凶兽被激发了兽性，迎血而上，这一方土地仿佛在此时成了血与肉的狂欢之地。
攻击是最好的防御。就算北墨寂以前不信这句话，此时也不得不信起来。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状态，明明背后一片血肉模糊，但是这些疼痛仿佛只会成为他的助力，失血越多，整个人好像就越清醒，身前的鬃狗想咬下他的皮肉，在扑来时被他从口角一剑砍成了两半，这些他都清楚的知道，他甚至有时间思考从哪里下刀最省力，从哪里挥剑能同时劈开三只扑过来的斑豹，他此刻好像除了斩杀之外不知道任何东西，只能不断的劈砍，用那些血和肉开出一条道路来。
但是流失的血液和抓出的伤口怎么会真的有益呢？他不过是将所有意识都放在斩杀上罢了，就算一再对自己说这块肉这道伤口不会影响自己挥剑的速度，也只能麻痹自己的意识，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
被灵气吸引而来的野兽越来越多，仿佛永远杀不尽一般。北墨寂挥剑的手却越来越慢，前进的步伐也越来越迟钝，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在很多个瞬间，北墨寂都以为自己会死于兽口，但是他却清醒的躲过去了，伤口的疼痛感越来越不能忽视，在他被一头凶兽撞实的时候，那些准备从前面或者背后扑向他的凶兽却如同被时间定格了一样，齐齐的在定原地不动了。
一阵熟悉的寒意传来，北墨寂努力想让自己清醒头脑，嘴里却趁机被人塞进了一颗丹药。
补血、生肌，嗯……还有一种冰凉的感觉，像是某个蓝色火焰的味道。
“多谢你了。还有，你刚才非常帅。”
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笑意从他身后响起，此时他才发现那些凶兽身上带着一层薄薄的霜气，只不过看起来像是撒在凶兽身上的月光。
“哈，这都被你发现了。”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喉口一阵腥甜被他生生咽下。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带着一身寒意的少女大方的笑了笑，然后又俯身给他塞了两颗丹药。
寂月谷的所有凶兽永远都不想回忆这一天，冷血动物的血液被直接凝结成血锥刺破它们自己的鳞皮，血液尚温的动物感受了一把鲜血跃跃欲试想逆流甚至涌出血管的感觉。
越琉月没有大耗灵力杀尽它们，只是实验了一下升级后的能力，顺便击退了那些外溢的灵气消失后还停留在此地的凶兽，她还需在此地休息几日，最好是能等北墨寂养好伤再开始行程。
“呼，总算是将那些凶兽给击退了。”
越琉月望着往前方狂奔而去的一群凶兽，松了一口气，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