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来的格外漫长。
r市飘起清雪，沸沸扬扬的洒在地上，驻留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化开了。
冷冬的风，像藏了无数刀刃，刮在脸上又疼又麻。
姜驰裹紧身上的外套，不明白为什么她叔要提前置办年货。
这会儿卖的东西还不算太贵，她叔是这么跟她解释的。
姜驰推着购物车，随手扔进去一罐可乐，唐人杰一转身就看到他闺女缩回去的手，呵呵笑着：“闺女，可乐对牙齿不好，少喝点。”
姜驰点头，“嗯。”
她答应的实在没什么诚意，唐人杰笑眯眯的也不生气，带着他闺女逛了一圈，买不少东西回去。
姜驰是骑车来的，她载着唐人杰的速度不快，挑的路也是没有下坡的那种，所以没发生像上次那样的情况。
她骑着车，听见身后唐人杰平平静静地说了一句：“闺女，叔辞职了。”
姜驰手一顿，低低“嗯”一声。
“不问叔为什么吗？”
“你说。”
“年纪大了，叔有点吃力。”
姜驰很想回头看看她叔，但她忍住了，只说：“那就回家吧，我自己也可以赚钱。”
唐人杰一听就慌了，赶紧说：“叔这儿还有钱，够供你上大学，你可千万别在有辍学的念头了，闺女啊。”
姜驰笑，心里发酸。
“我没有，你放心。”
她载着唐人杰回家，趁着唐人杰搬东西的时候，看到他头发隐约有点发白，已经呈现出中年人的老态了。
而且他看着很疲惫，比普通的中年人还要疲惫。
姜驰回想自己顺风顺水的那几年，有点过意不去。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风一阵停一阵有，唐人杰把对联贴在门上，指着对联说：“看，新年新气象。”
姜驰：“？”
唐人杰哈哈大笑，说叔就是开个玩笑。
唐人杰辞职的事，传到盛夫人的耳朵里，她见丈夫不太高兴，大概是舍不得自己多年的心腹。
但她心里是高兴的，在她眼里唐人杰和姜驰就是个高攀的东西，属于下等人，根本不配跟盛家做朋友。
盛蔷高高兴兴的去找她哥，哪壶不开提哪壶，存心添堵。
“哥，听说唐人......叔辞职了？”
盛煜皱着眉，“嗯。”
盛蔷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解释：“我知道你不高兴，但这样对谁都好，哥，妈不喜欢姜驰那一家子，唐叔走了，她心里还能好受点。”
“嗯。”
见盛煜表情没那么冷了，盛蔷这才松了口气。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那，你一会儿走吗？”
盛煜看了盛蔷一眼，他妹妹脸上分明写着“你快说不走”的表情，他抿了抿唇：“不一定。”
盛蔷有点失落，但还是把想说的话给说完了。
“咱们家好久没聚聚了，爸一直工作，你一直在外地，趁着这次人都齐了，咱们吃一次团圆饭好不好？”
她的神情就像是个缺少亲情的无辜女孩儿，盛煜到底于心不忍，认为自己陪伴妹妹的时间不够多，于是点头：“好，不走。”
盛蔷眉开眼笑，用力点头。
......
姜驰没看到盛煜的人，先收到他寄来的礼物。
那是一缸小金鱼，冬天送金鱼，也就他想得出来。
姜驰把金鱼放在暖和的地方，趴着看了半天，给盛煜拍了张照，发过去。
[这什么礼物？]
那边过了大概三两分钟回复她：
[不喜欢？]
姜驰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但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哪儿都不满意。
[没有。]
[下次送你别的。]
姜驰心情多云转晴，捧着金鱼拿给唐人杰看。
“这莉莉送的？”
“......”姜驰摇头，“盛煜送的。”
唐人杰复杂的看着他闺女，问：“你跟小煜，现在关系怎么样了？”
姜驰：“就那样。”
以唐人杰对姜驰的了解，这种回答多半是不想说，才拿“就那样”来敷衍。
他叹了口气，觉得说不说都没有意义。
姜驰显然是个不肯听劝的，她脑子很混乱，自己想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知道那些理不清的东西，都跟盛煜有直接关系。
姜驰想，这样的混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这次新年陈莉没有来，她最近仿佛都很忙，晚上也没有找姜驰聊天。
姜驰莫名想起她送的拇指琴，已经很久没有练了。
那种空灵的声音，乍一听没什么特别，听久了却会有某种依赖性。
除夕的那天，姜驰起了个早。
大概是对上次失去的压岁钱还心有余悸，这次姜驰特别出人意料的没有懒床，洗漱都没洗漱，就跑到唐人杰面前伸手。
“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唐人杰大笑着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闺女，你这拜年一点都不含蓄啊。”
姜驰点头，“我们当闺女的，拜年都是有目的性的。”
她拆开看一眼，不多不少，跟去年比刚刚好，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涨涨，就更好了。”
唐人杰笑着说，“贪心了啊，闺女。”
姜驰摆了摆手，浑然不觉：“这就贪心了，你还没见识过更贪心的呢。”
“来，”唐人杰拍了拍手，“正儿八经跟你叔拜个年，不能让你叔给红包给的没有价值啊。”
姜驰甩个白眼出去，然后轻咳一声，端端正正的站好，像古代秀才行李似的，拱了拱手：“叔，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唐人杰听完眼睛就有点红。
姜驰当即就蒙了，赶紧说：“别啊，你可千万别哭，我不擅长哄人你是知道的，大过年的，别这么没出息啊。”
唐人杰酝酿出来的心情，没等发泄出来呢，先被他闺女给捣乱没了。
他哭笑不得的拍了拍他闺女的脑袋，认真道：“新年快乐，闺女。”
饭菜丰盛，唐人杰手艺不错，隔壁的欢声笑语传过来，姜驰知道那家婶婶又找了个男人，这会儿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姜驰觉得气氛还不错，自然而然的问：“叔，你不考虑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吗？”
唐人杰微怔，随后摇头。
“一个人过，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