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被禁足了，在皇帝江燕山的帐子里。
江燕山一到饭点，就不顾我的反对把我从床上抱下来。
一手喂我逼着我吃饭，就再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日夜摸着自己的狐狸吊坠，头一次生出了深深的疑惑。
我真的讨厌程随阳吗？
讨厌到接受他和我成亲。
习惯性的每夜躺在他怀里入睡。
连批公文时都想和他腻在一起。
这些都是讨厌吗？
精雕玉琢的小狐狸被烛火照的透亮。
我突然在小狐狸的耳朵上。
看到了一个“唯”字。
字形苍劲有力，浑厚飘逸。
我认出了程随阳的笔迹。
多日来的煎熬等候，突然有一个宣泄口。
我把玉狐狸攥在手心，突然感觉那么难过。
就像那些被程随阳丢回丞相府。
一个人的时候，被抛弃的恐惧那么强烈。
程随阳不要我了的想法一旦在脑袋里扎根。
就像有数道无形的针刺在全身上下。
或许我不讨厌程随阳。
我早已习惯了他的体温和周全的守护。
所以才肆无忌惮的伤害他。
我以为我只能在这里。
等到哪个人取他首级来邀功。
却不曾想到，边境传来消息。
在敌方军阵里发现太监程随阳的踪迹。
我没有半分犹豫。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卸去伪装，施展妖力逃出江燕山对我的囚禁。
我再也回不去了。
离开前，我看着江燕山和几个看到我施展妖力的武将。
他们看我的眼神，是那么惊惧恐慌，像是在说：你是个妖怪。
是啊，所有人见到我这一面都会是这样的表现。
唯有程随阳，无论伪装与否。
我在他眼里始终是唯唯。
一只通体雪白娇纵放肆的白狐。
我走在去安阳城的路上，想起程随阳的嘱咐。
伸手收紧了我的披风。
我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
我真的好想程随阳啊……
我一路打听北漠军的驻扎地。
身上没有银两不敢找客栈。
睡也不敢睡，只能挑高一点的树。
爬的尽量高一点勉强过夜。
每到这时，我就会更想念程随阳一点。
他温暖的怀抱，和给我顺毛时的温柔。
几天的时间转瞬就过，我一直不停的往北走。
直到一天晌午，我站在路边望着一只炸鸡铺的炸鸡发呆。
一阵喧嚷突然从前方传来，马蹄的践踏声响彻整个天地。
马车在一个玉石铺前停下，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
我瞧见他身上熟悉的红袍锦衣。
眼前瞬间雾气蒸腾。
程随阳没有回头，而是恭敬地向马车边伸出手。
紧接着，一个身穿胡服的妙龄少女从车上走下来。
我猝不及防和她对上视线。
她好像说了句什么。
程随阳转身看了过来。
我穿着一身被树叶刮烂的衣服。
突然失了所有力气，我没有和程随阳对视。
而是低下头在他的目光中转身慌乱逃走。
“未曾想到，在这种落败的地方，竟还有这般美人。”
北漠公主感叹着看向刚刚楼下站立的地方。
“只是，怎么大人一看过去，美人就跑了？”
她试探性的打量程随阳的表情。
程随阳皱了眉，周身冷意凛然。
“公主若是吃好了，就请随微臣回营。”
北漠公主看他这副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大人还真是半点不解风情。”
程随阳耐着性子，偏头看向刚刚小狐狸逃跑的方向。
浑身冷意更甚：天杀的江燕山！
8
我浑浑噩噩在森林里过了几天。
彻底活得象一只野狐狸。
直到几天后玉狐狸从我口袋里掉出来。
我捏着玉狐狸走在树林里，越想越难过。
程随阳怎么这样。
怎么能一离开就移情别恋，我们还成亲了啊？！
我现在是一只被骗了婚还被抛弃的傻狐狸了。
怎么能这样呢？
这样狐狸界再也没有人会瞧得起我。
虽然至今为止，我也没遇见过另一只狐狸精。
可是再也没有人给我顺毛，哄我睡觉，给我买我喜欢的甜食了……
我不禁有些悲从中来，捂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别哭。
树林外面商贩吆喝着从街上走过，来来往往的人在战时变得稀少。
唯有运送物资的粮车穿过路中央，发出嚣张的赶人声。
等等，粮车？
我一个激灵跑到路边，细细打量着刚刚经过的粮车。
我决定找程随阳要个说法，然后把他休了！
粮草车一趟趟经过。
我终于在最晚一班逮到了机会。
趁着运输的士兵下来小解，偷偷化形溜上了车。
车子一路颠簸。
我坐在上面悉心护着爪间的白玉狐狸。
一边恨不得扔了它一边又小心翼翼往毛毛里面拱，生怕碎了。
粮车一路运送进军营。
我赶在停车前。
轻盈跳了下去，夜色降临在四处。
是藏身最好的利器。
不远处燃起的篝火下士兵们在纵享歌舞。
不少夜色下翩翩起舞的歌姬舞女。
她们扭动着自己曼妙的腰肢，叫人眼红。
我偷偷从舞女们的房间里偷了一套衣服穿。
只是这衣服着实太过露骨，看起来上漏下也漏。
时间却来不及我琢磨。
我看着不远处最大的那个军帐。
明亮的的灯火穿透我脸上的纱帘。
“喂，愣着干嘛？还不快去伺侯官人吗？不想活了吗！”
我呆愣愣“嗯”了一声。
接着被一个舞女拽着往篝火处走。
只是那里的场景不知何时已然转变成混乱色情的场景。
先前还在舞动的舞女们此时却一个个双腿大张，躺在了士兵们身下。
一股恐慌“轰”一下席卷我整个人。
男人的大手突然拽过我。
我吓得连哆嗦，全力挣扎在他身手下。
却被反手一巴掌甩到了脸上。
我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就连握我手一下的小倌。
程淮阳也当着我的面砍去了他的手。
可如今，程淮阳竟跟那个什么破公主走了。
我心里一阵委屈，一阵恶意翻涌。
我想把这羞辱我的人的脑袋咬下来，可下一刻。
响彻天际的哨声制止了所有人的举动。
我听到一声惊恐的喊叫。
“外敌偷袭！迎战迎战……”
酒气熏天的营地。
醉生梦死的北漠士兵。
没有任何反抗，不战而败。
不对，程随阳呢？
我撒开步子往主帐跑。
却在刚到帐门口时，看到了让我心惊的一幕——
那个北漠公主手间利刃反着刺目的光。
程随阳浑身伤痕累累，触目惊心的伤疤和烙印。
我用尽全身解数打出妖力，喊得撕心裂肺。
“程随阳！！”
帐外打的水深火热。
唯有这帐里像是一片被人孤立的沙漠。
无人问津被人遗忘。
我也终究为程淮阳双手沾上了血。
可能我这只狐狸，天生好嫉善妒。
见不得我的男人被别人觊觎伤害。
我跑过去把伤痕累累的程淮阳揽在怀里。
多日里的委屈和害怕都化作掉个不停的眼泪。
我怀着他微弱的呼吸，哭不能自已。
“程淮阳，我的链子呢？”
手下被血液沾得滑腻的身体动了动。
他看着我像是看到了最好的宝物。
极尽珍惜极尽缠绵，他用尽全力抓住我的手。
我感觉手心突然一凉，低头看，是一条古朴沾血的银链。
程随阳的声音嘶哑痛苦，虚弱的几乎让人听不清。
“唯唯…弄脏了，对不起。”
他接着我的眼泪，里面的温度也灼烧了他的心，他红了眼。
“我只是个太监而已，别伤心。”
9
班师回朝后，江燕山亲授程随阳护国称号。
并将两人商议，由程随阳潜入敌方里应外合的政策公之于众。
我无心管这些，只是从救出程随阳到现在。
我用身上的全部妖力救他，人是救回来了。
只是我如今妖力散尽，重新化回一只白狐无法凝聚成人形。
程随阳醒的那天，天气万里无云。
太阳烤在地面上蒸腾着万物。
我正窝在他床边打瞌睡，却忽然被一阵抚摸惊醒。
我睁开眼，被眼前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
当即“嗷”的一声冲出嗓门。
却还未等我蹬腿。
程淮阳就把我抱进了怀里，心疼的要命。
“唯唯，对不起，对不起……不能成人了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他对不起了很多。
我却从未如此感激他能清醒过来。
能再次把我抱进怀里念叨我。
我蹭了蹭他的脖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脸颊：程淮阳，我真的好想你。
院子里，江燕山听到程随阳转醒的消息也急匆匆赶过来。
此时站在院子里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的踱步。
直到程随阳抱着我出去，看到他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
“江燕山，我们当初怎么说好的？你就是这么给我照顾的媳妇？！”
江燕山一言难尽的看了眼狐狸样的我，言语恳切。
“大人，承诺没能履行好是朕的失责，你看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朕统统补偿给你。”
“还有……夫人，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让大人传达给我。”
他尽力接受了我的设定，看得出来还很艰难。
最终我们几乎什么都没要。
因为江燕山这个看傀儡皇帝贵在有自知之明。
什么贵重的药材。
好吃的好喝的都往府上送。
而程随阳只向江燕山要了一场大婚。
在我重新凝成人形后，大操大办给我一场十里红妆。
我每天都喜欢窝在程随阳怀里，喜欢他的温度和他给我顺毛的手。
最喜欢的是他眼里始终只有我一人，再容不下其他。
化为人形的那一天。
程随阳正在批折子，我轻轻迈步过去。
门动了动，程随阳还以为我是只小狐狸，温声唤我。
“唯唯，我的小狐狸，来这儿。”
我笑了笑，推门而入。
和程淮阳面对面的瞬间。
他的整个身体都因为激动而紧绷。
这次不用等他唤我，我一把扑过去搂住程随阳的脖子。
“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脸上，冲他撒娇。
“夫君，想我了吗？”
我没注意到，程淮阳背对着我的眼睛开始变得幽深。
身下突兀的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触感。
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大惊失色，起身就想跑。
可程淮阳哪能让我跑掉。
他一把揪住我的后颈把我重新抱回他身上。
声音沙哑过火。
“这下你可逃不了了，我的小狐狸……”
什么啊？程随阳，你这个杀千刀的假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