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林炎听完之后便直接从鼻子里头哼哼了一声,“奸商,真是奸商!”
“奸商?”裴度不解,“老丈你这话怕是有些过了罢?”
按理说裴度自从他们家中落了以后各种酸甜苦辣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可他却并不觉得那家酒楼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
毕竟开门做生意无非就是求财嘛,想必要求包场的那位贵客也是给足了相应的钱啊,那这店家拿钱办事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嘿裴兄你想必是不知道了罢!”林炎一看裴度那副思索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公子哥应该又看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了。
这让林炎很是感慨:世人常说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殊不知这以君子心思虑小人肚肠的做法也不值当啊!
这么位君子,苦日子倒是造就了他吃苦耐劳的坚毅性格,但却绝对没办法让他学会属于利欲熏心之徒的那份市侩与歹毒。
不过裴度倒也干脆,直接就开口问道:“敢问老丈,这酒楼允客包场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合规矩了呢?”
“嗐,合着你想了半天还想错地方了!”林炎翻了个白眼,“这许人包场的做法倒是没甚不妥的地方。我说他奸诈,那是因为他悄悄地将自家店名给撤了!”
“我说老头,你这可真是好不讲理,就连人的名字都能改换,又何况是个店名呢?”一旁的皮洛士也颇为不解道。
看着面前二人这疑惑的眼神,林炎哈哈一笑,手指在食案上敲击作响。
看着面前二人那疑惑不解的眼神,林炎摇晃着脑袋说道:“真是,你二人好好想想,这长安城最好的食肆是哪处啊?”
“酒肆啊!”皮洛士开口答道。
林炎又敲着案几问道:“全长安里头既有名又没有招牌的店铺是哪处啊?”
“酒肆啊。”裴度裴行止开口答道。
看着这两人就像是书舍学堂中的两个好学童子一样老老实实地回答着自己的提问,林炎童心忽起,接着对二人问道:“全长安吃食卖得最贵但口碑却又最好的食肆是哪处?”
“酒肆啊……”这一回,裴度与皮洛士二人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回答的语速显得有些慢了。
不过林炎也不着急,就这么端起了自己面前那方才一直被他拿食箸敲个不停的大碗,直接将碗里那还冒着热气的面汤一饮而尽。
连带着他那粘上去的假胡子上都沾染了不少汤水,看上去显得油光水滑的。
而在林炎饮面汤的时候,裴度与皮洛士二人的思考并没有停止。这二人怎么说也并不是生性愚钝之人,很多东西其实不需要说得太过明白。
只消略略点拨一下,他们自己便能反应过来了。
两人里头终究还是裴度先想明白了暗藏在这其中的玄机。
“原来如此。”猜到了答案的裴度微微皱起了眉头,“提起酒肆,长安人最先想到的便是那家至今都没多少人能过其店主真面目的酒肆。
人的名树的影,这酒肆既然如此出色,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声名想必也不会再局限于长安这一城之地。
恐怕有许多外地人都知道全长安最好的一家食肆,乃是一家连名字都没有的酒肆。”
就在这时,一旁的皮洛士也插嘴道:
“说起来这家酒楼论起花销绝对不在酒肆之下,但其菜品质量么……我虽没亲口尝过,但听说与酒肆相比那可是差远了,正是因为如此,这家酒楼恐怕是无法超过酒肆了。”
皮洛士说到这里后便闭上了嘴,扭头看向裴度。
眼见皮洛士看向了自己,裴度略微缓了缓,继续说道:“皮兄所言甚是,况且对于长安本地人来说,‘酒肆乃是全帝京甚至全天下最好的食肆’这个观念恐怕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
如此一来,那家酒楼想要凭一己之力扭转全长安人的观念怕是不易。”
林炎这时一边用店小厮送来的湿帕子擦拭着自己那假胡须上的油渍一边用一种看戏似的语气说道:
“这家店的店东主事也是个能人,想着反正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子从酒肆这只猛虎嘴边抢食,干脆就将赚钱的主意打在了那些个外来人身上。”
听到这里,裴度用手揉捏了一下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
便紧紧皱在了一起的眉头。林炎说的这些话与他自己心里头想的基本一致,但裴度还是觉得被这个想法恶心到了。
“怎么了,裴兄可是被这样的手段恶心到了?”林炎捋着胡子哈哈一笑。
裴度还没开口,皮洛士就已经在一旁开口说道:“若是外地人来肯定不会知道找到那酒肆的确切位置,届时那些慕名而来的豪商士绅肯定会找人来打听。
可这个时候那家酒楼又恰恰好将自己原本的名字给撤了……嘿嘿,同时出现了两家没有名字的酒肆,而且其中一家看上去还装点得如此气派。
那你觉得对于那些个外来豪商,究竟会去哪一家呢?”
“诚如皮兄弟所言。”林炎点了点头,“毕竟对于很多人傻钱多的豪商而言,吃东西吃的并不是味道而是给排场,相比于那菜品出色但门面着实欠佳的酒肆来说。
这家菜吃起来味道不怎么样价格却死贵死贵的酒楼看起来那么气派,怎么样都才更像是‘天下第一酒肆’该有的样子啊!”
“啪!”
林炎话音方落,耳边却突然就传出了一声脆响。
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林炎还没怎么样,倒是那皮洛士先吃了一惊。他抬眼一看,发现原来是裴度一脸忿忿不平地将手中的食箸,重重地拍在了食案上。
皮洛士登时瞪大了眼睛。
“这些给心肠似墨一般黑的奸商,既然不如人家那就好好琢磨琢磨菜品精进厨艺啊,技不如人就想着用这等腌臜手段来争利,当真是好不要脸!”
看起来,这位一向待人温和的裴度是真的生气了,只是可惜这位玉郎君一向甚少骂人,以至于他一时间,竟也骂不出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语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