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严肃的裴度，皮洛士无奈地一摊手，随后扭头对吴佑道：“我说你这厮差不多也就得了啊，还真上头了不成？
再说了，就你这等鬼把戏也就骗骗行止兄这类的老实人了，除此之外，你还想偏过我不成？”
这……
裴度皱着眉头觉得这皮洛士话里有话。
结果就这这时，吴佑忽然开口笑得：“罢罢罢，反正今天这回我也过瘾了，那我就不再戏耍你与裴兄了。”
吴佑这一开口，裴度忽然被惊得长大了嘴巴。
有那么一个瞬间，裴度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此刻从吴佑嘴里传出来的声音，竟是林炎的……
看见裴度那副就差把“不可思议”四个字写到脸上去的神情，林炎简直是要笑掉大牙……就算自己的牙并不会被笑掉，但他的肚子现在是真的很疼。
林炎一边“哎呦哎呦”地揉着自己那被笑痛的肚子，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奋力抬眼望向了裴度。
在发现这位翩翩君子依旧保持着震惊的神情没办法恢复过来之后，林炎笑得是更欢了。
“行了老李！”一旁的皮洛士皱着眉头斥责道，“你这欺负起人还真的没完了？”
旁边的皮洛士一插话，林炎脸上那兴奋的神色顿时消散无踪，整个人就像那泄了气的蹴鞠一样耷拉了下来。
“我说老皮你可真不够意思，妄你方才还站在这里白听了这么久的说古传奇……‘听古莫驳古’，你不肯出钱也就算了，如今竟还来打搅……哎呀！”
话说一半，林炎忽然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狸奴一般直接从远地蹦跶了起来。
“钱、钱！钱！”林炎一脸心疼地捶胸顿足道，“天杀的，我竟忘了像这些看客讨要辛苦钱了！”
这种事情对于林炎来说，无异于天塌了一般，直叫他难受得仿若叫大火燎了屁股一般地上蹿下跳。
这样的举动着实是吸引了不少过往行人的注意力。距离那一开始驻足听讲古说话的路人相继离开也已经过去了好一阵子了。
在这之后的好一段时间里这林炎都在听那秦坚说教，一直未曾再把自己准备的话本故事，配合着掷物的绝活展示出来。
是以之后从此处经过的这些人，都未曾见识过这个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一个老头子的身手。
这下一看这老儿都一大把年纪了，竟还像给年轻后生一般跳上跃下的，着实是又吸引力一波人的眼球。
当然了，这也是裴度一直深陷在震惊当中久久未能恢复的原因。
在裴度看来，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一个满脸白须皱纹横生的说话翁，这怎么就忽然张口发出了林炎这厮的声音？还有，怎么这皮洛士竟也开口叫他“老李”？难道此人当真是林炎？
其实裴度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浅薄粗汉，相反他还是全长安城里有名的才子。
这也是为何裴度的那块待诏腰牌，虽然也也遭受了许多人嫉恨，却甚少有人在圣上面前提出反对意见的原因。毕竟裴度的官身是靠着他自己的学识、书法挣来的。
虽然在许多人眼里，裴度身为一个早该出局了的失败者，但这些人在看不起裴度这“卑微”身份之余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自己的才学的确是比不上裴度。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当一个人的学识过于渊博之时，他自身的学识往往会成为他自身的一种束缚。
其实以裴度的学识与眼界，他并非不知道这世上有“易容”这种秘术的存在。
毕竟裴度的师父还是全大唐排在天字第一号位的神医孙药王。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裴度明白所谓的易容术无非就是用各种草药、染料、矿石等调制出来的粉末、涂液在脸上涂涂抹抹、描描画画。
最多再加上一顶假发，罢了。说到底，所谓“易容”，其本质上讲与寻常的种种胭脂水粉相比并无多大的不同。
至于那些什么只要往脸上一戴，整个人的相貌都会随之一变的易容面具……如此神情的玄妙之物，自然也就只能在同样神奇的种种话本传奇里头找了。
可林炎……罢了，姑且就叫他林炎罢……
总之在裴度的眼里，林炎现在的这张脸看上去倒是十分自然……嘶……
当目光移动到林炎下巴上的这雪白长髯上之时，他果然发现出问题了。
“你……嗯……先生你这须……莫不是使了浆糊粘上去的罢？”
林炎闻言倒是咧嘴一笑，直接承认了：“别说，这东头老汤家卖的浆糊果然是好用啊！”
“这……”裴度登时无语。
其实若是细看起来，林炎这“弄虚作假”的胡须也并非全无破绽，毕竟是沾来的加胡须，说话时其随着林炎下巴的起浮总是显得很不自然。
说到底，这林炎无非就是抓住了人们的一个习惯，毕竟没有谁会在见到每一个陌生人的时候会去盯着人家的脸仔细琢磨说眼前这人是否为易容乔装的。
不论再怎么样，直勾勾地盯着某一个人看，那也绝对是一种极为失礼的举动。更何况裴度还是一位向来都知礼守礼的人呢？
倒是皮洛士……
裴度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对着皮洛士施了一礼。
“裴某有一事不明，还请皮兄指教。”
这动作倒是把皮洛士给吓了一跳，毕竟不管裴度再怎么守礼节，友人之间行如此大礼，那总觉得是有些过了。
只见皮洛士也连忙回礼道：“裴兄不必如此，有甚么话但讲无妨。”
“敢问皮兄是如何瞧出李……待诏的破绽的呢？”
“啊……这……可能是我皮某人天生神目罢哈哈哈……”
面对着裴度的请教，皮洛士连忙打起了哑谜。
毕竟他总不能站在这大街上说，自己的脑子里有一堆奇奇怪怪的符号，只要自己随意对站在面前的人瞄上一眼那人的头顶，就会自然而热地浮现出一个名字来吧……
不过这个秘密林炎倒是知晓地，于是他也赶紧开口为皮洛士打圆场道：“啊这是啊是啊，这厮可真是天生了一双神目，端的厉害，好家伙那可比狗好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