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方翊的婚礼在教堂举行，石景阑望着从天飘落的雪花，心里徒增悲凉。
车在教堂门前停稳。石景阑打开后座门下去。万倩笑眯眯牵起她的手走进礼堂。
石景阑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万倩坐在里面。婚礼开始，神父在上面宣告着神圣的誓言，询问着对方是否愿意。叶方翊眼角瞟见石景阑，一句“我愿意”迟迟未能说出口。丁玉一脸尴尬地望着他，良久，他才说出来。神父又宣告着对方可以互相交换结婚戒指，男方亲吻女方的脸颊。石景阑带笑站起身来，扬声。
“我不同意。”
台上三位直勾勾盯着她，神父怔住，以他多年的经历来讲，类似这种情况少之甚少。
“请说出理由。”
万倩面露焦急地扯住她的裙摆往下拽，声音夹杂着呵斥：“别闹，快坐下。”
石景阑嘴角若有若无地上翘，冷冷扫了她一眼，指着叶方翊沉声道：“因为他喜欢我。”
在场所有宾客眼神震惊地看着他们，议论声时不时传到她耳里。万倩这下真急了，语气愤怒：“坐下，你还嫌不丢脸吗？”
石景阑满眼不屑望着她，讥诮道：“丢脸？至少比你在家当着我爸的面偷情好。”
万倩瞳孔放大，垂着脸，双手不自然地放在腿上。
宾客中一道女高音传来，“难怪她会喜欢上自己的舅舅，原来她妈妈也不是什么守妇道之人，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呐。”
石景阑朝她冷冷看了眼，声音比眼神还要冰冷道：“麻烦那位老花瓶闭嘴。”
周围响起压抑的笑声，那女人气得脸色像憋气一样红，指着石景阑一阵臭骂。
“那至少也比你这个心理变态的人要强，你真应该去看看神经科，看看是不是这出了问题。”女人指着脑袋，气急败坏地说。
石景阑厌恶转过头，不再搭理。
神父拿出手帕擦汗，这种情形还是头一次遇见。叶方翊始终在上面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石景阑瞪着他，在心中直嘀咕。
“那么，请新郎为新娘戴上戒指。”神父加快婚礼进程，石景阑已经坐下。风波平息后还是会带来点后遗症。
婚宴席上，丁玉至始至终都挽着叶方翊的胳膊，走到各个桌前敬酒。
万倩一扫先前的阴郁，举起酒杯高兴地祝福。“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啊。”很烂的一句台词，在丁玉眼里却成了最动听的一句话。或许她根本没有信心去维持一个家，只是希望有人肯定和祝福她。
石景阑夹着花生米扔进嘴里，瞬间，一小蝶只剩底。四周还是会探来打量的目光，石景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跷着二郎腿，无聊地趴在桌上。
叶方翊端着酒杯来到她这桌，石景阑依旧趴在桌上，并不打算敬酒。全桌人都站起身敬酒，除了她。
按平常的程序走一趟后，叶方翊也喝得差不多，几位保安把他扶进车内，叶方翊醉眼迷离地在人群中望了她一眼。石景阑猛地灌酒，心跟着被揪痛。
几杯下喉，头开始感到昏昏沉沉。推门出去，冷空气蹿进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盯着轮胎印，猜想着叶方翊会走哪条路，蹲下身，抚摸着雪上的胎印，眼泪潸然而下，真的错过了，原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现如今，杀青了，却徒剩她在寒夜里独自摸索着回家的路。孤独、失落席卷着她，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唯一生的灯光也被吹灭。
抹着眼泪，进屋。脸被冻得通红，万倩始终不敢看她一眼，可能心里有愧于她。
回程的路要比来时沉默，石景阑坐在后座，望着窗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万倩几度想开口，最终胆怯战胜了冲动。
“想说什么就说吧。”石景阑仍然望着窗外，万倩动了动嘴角，开口：“景阑，昨晚的事我很抱歉，你能不能原谅妈妈？”
石景阑心里冷笑，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清脆说：“可以。”
万倩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却没料她并未说完。
止住笑意，冷冷看着她，面露狰狞，“呵，做了这么大的错事你还想得到别人的原谅？我就想问问，我是不是你和石瑞华偷情得来的种。”
万倩望着身旁一言不发的司机，悲伤地说：“你怎能这么想呢，你是你爸的亲生女儿啊。”
石景阑嗤之以鼻，摆弄着手里的风铃，表情淡的说完最后一句。
“那行，你是主动和我爸提离婚还是我来告诉他整段事的经过。”
万倩潸然泪下，难以置信为何一直疼爱自己的女儿会变成这样，良久，才哆嗦着唇道：“我会主动提离婚。”
石景阑抿着唇，继续观赏着窗外风景。
抵达T市，天气照样还是十分寒冷，石景阑搓着手，拦上一辆出租车，打开后座门坐了上去。报了地点，车子朝目的地驶去。万倩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从下飞机来，眉头就未舒展过。石景阑冷哼，拿出手机，刷着朋友圈。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不知远在天国过的他过得怎样。
回到家中，石乘海已经睡下。石景阑瞥了她一眼，上楼回房去。
辗转反侧，脑袋里一直回放着叶方翊最后见她的场景。头都要爆了。索性蒙在被子里，眼皮越来越沉，闭上眼睡去。
天还蒙蒙亮，窗外下起小雪，石景阑从梦中惊醒。睡梦里一头野兽正追赶着自己，同样的梦境，却发生在不同的地点。
站在楼梯上，便见到客厅坐着的两人。
“乘海，这个婚一定得离。”万倩心有不甘地咬牙说。
“等景阑回美国了，我们再办离婚手续吧，尽量不要让她察觉到什么。”石乘海已不复当年，短发依稀可见些许白发，脸上没了往日的神气。
石景阑就愣在那，强压住心里的不适。缓缓下楼，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朝他们喊道：“爸，妈，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去吃早餐吧。你爸等会还要回公司。”万倩笑着说。
石景阑转身，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食不知味，简单吃了几口，就回房去收拾行李。待一切准备就绪，石景阑拉着行李箱向树下的人挥了挥手。
“爸，妈，我回美国了。今年过年就可以回来了。”脸上若隐若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这个笑或许算得上最为真诚。
多年以后，石景阑捧着父母的照片傻笑，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两位年近五十的老人，站在梅花树下，笑靥满面地朝她挥手送别。
自结婚后，叶方翊日夜卖醉，两人连夫妻之间最起码的尊重也没有，起初，丁玉还会大吵大闹，但最终还是以眼泪收尾。终日坐在客厅里，目光呆滞地盯着地板，像失了魂，只能等待死亡。
冬天转眼一晃，已临近年末。丁玉开始习惯这种糟透了的生活，她开始恨，恨当初为什么没把她撞死，恨叶方翊对她的冷落。
“嘉航，等会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好吗？”吴璐伏在奶茶店门口，望着里面正在忙碌的人问道。
方嘉航不禁皱眉，有些无奈。
“大小姐，你没看见我在忙吗？哪有时间去陪你看电影。”
“不要嘛，反正人家今天就想看电影。”吴璐不满地嘟着嘴，声音有些发嗲。
方嘉航挖了勺椰果，不再搭理她。吴璐见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中怒火瞬间蹿上来，大手一挥，奶茶粉都掉落在地上，语气充满威胁，“你今天要是不陪我去看电影，我就把你的奶茶店给砸了，我看你怎么吃饭。哼。”
方嘉航板着脸，声音隐忍着愤怒：“你以为你家里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所有的人都要服从你的指挥？像你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谁都会厌恶你。”
吴璐一时无言以对，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最讨厌你了。”紧紧咬着嘴唇，泪眼婆娑地往马路边上跑。方嘉航望着她娇小的背影，悔意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