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浥尘睡在自己床上时反复想起前两天做的梦,他刚才没有骗黎晓,他确实做了一个漫天火海的梦,梦里面工作室和房子烧成了一片火海,他站在巷子里眼睁睁的看着房子被吞噬。
跳动的火焰时闪时现出数百上千个狰狞的人形,每一株火焰都附着一个魔鬼向他扑过来,他惊恐的步步后退,突然身后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个人影。
待她看清是黎晓后,黎晓已白裙飞舞着不顾一切的冲进火海,他拼命的制止她想拉住她。
差一秒,她的手滑出自己的手心!
白裙刺眼,火焰猖狂,他的身体被什么慑住,五脏如焚!
没入火海前,看见黎晓回头流着泪在对他笑,一秒光闪,被火吞没的是一个蓝色的身影……
那场梦之后他开始心神不宁,梦里黎晓流着泪那一笑像一根针扎进了心里,无时无刻出现在脑海里,没有参加签名见面会就直奔机场买了最晚的一班机票飞回来。
回到老城区已经晚上十一点,刚好站在她房间楼下,刚好看见她来到窗前拉上了窗帘,灯熄了,她睡了,他也安心的回家了。
刚才看见她站在自己面前,拿着月饼给时笑得那么开心,月光一下子照进了心里。
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这么敏感在意,在离开的两个月里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在外巡演的日子里空白下来时脑海中会不停的出现她的身影,会幻想她在身边,幻想的她坐在沙发旁看书,像她在家一样时刻对着窗外,幻想她为自己张罗一桌子的午餐,幻想自己在舞台上她的目光在台侧一刻也不离开自己……
一切都没这样温柔过,把她放进心里就像放了一匹柔软的绸缎。
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因为她的眼睛,她眼里有妈妈的眼睛。
他来到她的学校,寻找一个叫黎晓的女孩,他手里有她学生证照片,也知道她在哪个系,他自信只要遇见自己一定认得出来。
走进教学楼,遇见一群下课的女生,他想上去打听,看见那群女生后面走出一个安安静静的女孩。
紧紧的把课本抱在胸前,刘海和眼睛几乎遮住了她的面貌,跟照片上一样,厚厚的眼镜里透出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他就站在楼梯的转角,一路看着她下来,经过自己身边,他跟着转身,看着她孤独瘦弱的背影走了。
他没注意到跟自己搭讪的女孩,反应过来时立刻追了出去,停在两米之外,克制住了自己的莽撞,只跟着,跟着她出校门,跟着她坐公车,跟着她回家……
在大学里跟了她一年,跟到了她实习的公司,
有天撞见她在楼道里哭,颤抖着身子蹲在地上把自己抱在怀里,差点就想上前,可对于她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只能隔着一道门陪着她。
还好一直跟着她,跟着她上了天台,把她救了回来……
以前不相信有不变的感情,亲眼目睹爸妈的悲剧让我笃信这一点。
永恒是什么,永恒大概是头顶的天空,天空后的宇宙,但人不是天空宇宙,爱只是电光火石的一霎那。
能定格就好了,可惜时间是流动的,人心也不可能一层不变。
曾经爸妈也至死不渝,这个家就是他们爱过的证据,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应他们而生,房子的保质期没过他们的爱情就消失了……
爱情对于我而言是陌生而卑鄙的,对爱情从未有什么迫切的渴望,直到有个女孩潜移默化的进入了我的生活,心里时常感觉到柔软,那种柔软自心而生,日益蔓延,淹没了我对于永恒的思考,我看会了一个古老的词,叫做“珍惜””
妈妈生前最爱的一部电影,时光旅行者的妻子出现过这个词————对于最爱的人,别说永远,只说珍惜。
以前觉得这句话等同于耍流氓,认同这句话的人不就是爸妈吗?
他们年轻时风风火火,把最好的倾囊相授,没在世俗的年龄结婚,把最好的日子都给了对方。
爸爸自由洒脱,跳出了家里的局限偏执的走上小众音乐的道路。
按道理妈妈这样女人会与一个成熟安全的人结婚,可她血液里偏偏流向往刺激。
尽管她们都有自己的追求,但对炽热的向往是一致的,所以他们选择相爱,选择不顾一切,选择流浪,最后却败于平凡的厮守。
他们都认真的珍惜过,也履行了不提永远。
这部电影看过无数遍,碟片磨出了伤痕,直到现在才看明白,珍惜是个绵长的词语,世间的巧合竟如此相似,那夜她也在说这个古老的词。
这段话是他前几天跟爷爷说的,如实的跟他老人家袒露了一切,他扶着爷爷在沙发坐下来,爷爷叹了口气“以为你跟你爸不一样,结果也还是个感性冲动的人。”
“爷爷,我跟我爸不一样,他追求无限的自由,我只想珍惜眼前的自由。”
“难怪自己搬去了你爸妈的房子,原来是嫌爷爷打扰了你。”
“爷爷,你知道我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住,但,我承认,我搬回老房子是存有私心。”
陆添福笑着叹了口气,双手放在拐杖上“我知道,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是个懂分寸的孩子,爷爷老了,就盼你能找个好姑娘,踏踏实实的生活。”
“等时机成熟我把正式把她带给你看,你喜欢喜欢她的。”
“怎么?还没开始追就跑来跟我说了,你就这么自信人家姑娘肯定会喜欢你?”
“我会努力。”爷孙俩笑成一团。陆浥尘看了一眼时间“我要走了,快来不及坐飞机了。”
陆添福想站起来送孙子,被陆浥尘按了下来,“爷爷,你坐好,一跤还摔不怕你,想让我不担心你就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好好完成复健,巡回完我再来看你。”
“你看你这一天早上坐飞机回来,吃个午饭没坐一会就要坐飞机离开,怪小玫,这点小事都跟你说,你放心,爷爷一时半会死不了,我还要看你娶个乖巧的孙媳妇回家才放心。快去吧,不耽误你了,我让老何送你去机场。”
……
陆浥尘被延后了回家的时间,玫姐亲自飞成都跟他游加了三场。
校方之前找他谈过没有谈拢,没办法只好致电给了老爷子,陆昊元一听增加的城市,立马恨不得把他绑也得绑去,那三个二线城市正好属于公司扩展的目标城市里。
公司出资这次演奏会也主要是因为陆浥尘这个活招牌,顶盛做木地板发家,现在网络了建材各个门类,越做越大,爷爷有句最出名的话就是“全国三分之一的木地板都是顶盛铺的。”
很多城市都不满为什么陆浥尘没来,喜欢民乐的观众很有一部分都是因他而来,少年时就积攒起的关注把他直接与他的乐器划上了一个等号,民乐不同于流行乐,相对小众,也因为陆浥尘的才貌破次壁的吸引了非民乐圈的人,甚至为他迷上琵琶这件乐器。
得知消息后,黎晓让陆浥尘放心,家里被她照顾得很妥帖,关心他的几句老话翻来覆去的已经说了很多遍。
家里这边黎明出事了,下班回家看见父母一筹莫展的坐在沙发上,黎明把自己关在阳台上。晚饭的时间餐桌上却只有三个大馒头,锅里煮着面都差点忘记了,冯桂珍忙不迭的去关火。
黎晓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冯桂珍说今天黎明班主任把她叫到学校去,老师很担心他的成绩,晚自习经常请假,有时候下午的课也不去,这次月考成绩已经跌出班上前二十。
黎晓诧异,黎明的成绩从来没有出过前五,居然会下滑成这样子,明明之前还在找她拿英语笔迹。
黎强两口子打了十几个电话把不知道在哪里的黎明催回家,现在正在盘问。
阳台的帘子拉得死死的,黎明不说话,黎强跛着脚气势汹汹的把阳台的帘子给他拉开。
书桌还是整整齐齐,一米二的折叠床上黎明一言不发的背过身子。
黎晓从没见过爸爸发脾气,一直以来父亲都很骄傲两个孩子的学习不需要操心,可黎明在这个节骨眼上……
“你倒是说一句话,你下午逃课跑哪里鬼混去了?”
见黎明不说话,冯桂珍也苦口婆心的上前劝导
黎明背着脸幽幽的答了一句
“我上班赚钱去了。”
“赚钱?赚什么钱?家里缺了你的钱?你现在是赚钱的时候吗?马上把工作给我辞了,回学校好好上课。”
黎明一屁股坐起来,床嘎吱一声。
“爸,我上课有什么用,我上完高三还要上大学,我也不知道我要选什么专业,上大学也不知道干嘛,与其不停的上课还不如早点开始赚钱,老家的朋友跟我一样大都自己挣钱买房子了。”
看见弟弟在家这么大声的跟爸爸说话时她也惊了,弟弟从小就很懂事,这么多年过来却不知道他心里有这么强烈的反叛情绪,一瞬间就爆发了。
中秋过完没多久家里陷入无休无止的争吵,夫妻俩气得夜不能寐,鬓角都气白了。
黎强关在房间里自责没有好好留意过儿子,从来都把重心偏向先天有残疾的女儿,心想儿子健健康康也一直很懂事,家里虽拮据但吃穿也没缺过,理应按照他们的想法长大成家工作,谁曾想在这么重要的分叉口出了差错。
黎强连着几天在下午放学时间堵儿子堵了好几天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学生散尽,铁门关闭,一跛一跛的灰溜溜的回来。
等黎明深更半夜悄悄回来时冯桂珍拉住黎强让他不要在夜里跟他吵,毕竟明天还要上课,再说街坊邻居听见也不好,不如等周末再说。
结果周末大白天也没见到人影,自从高二下学年开始黎明说学校补课到现在是有很久都没在一起吃饭了。
看父母拖着焦虑疲惫的身子还在点灯熬油的揉面开店,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但是爸爸去学校都堵不到他,那她又有什么办法找到他呢?
对了,这种时候只有求助小和尚,他那么神通广大,肯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