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史
润茜2024-01-06 11:521,750

   今天看到一句话,女人们煮饭洗碗送小孩上学。然后他们长大了到世界里去,一切都没有留下什么,一切都消失了,没有传记,历史没留下一个字。突然间就很触动,因为家政行业的原因,我接触到的女人基本都是这样,一生为了家庭为了孩子,等到为自己而活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年近半百了。出于触动,我想着,似乎可以做点什么。

     “幺女,你在搞啥子呀,哭什么嘛,吵死了”我想抬起手去拍打女儿的肩膀,试图让她停止哭泣,安静一点。我叫王素芳,今年86岁了,现在是2023年12月31号,现在的我躺在医院病床上,全身疼痛,动弹不得。

      幺女似乎没听到我说话一样,继续在我的病床前哭哭啼啼的,不一会儿,我的儿子、孙子孙女,外孙等等一大家子人都涌入了病房。好久没见了,我一一和他们打着招呼,开心得合不拢嘴。这几年疫情,加上我老了,手脚也不太便利了,见得也少了,我艰难的挪动着我的头,望了望病房外,蓝天白云,微风和询,是个团圆的好日子呀,明天又是新的一年了,一年又一年,蹉跎岁月,我轻轻叹了口气,我的一生就这样了。

     “幺女,你去订一下餐馆,我们今天一大家子好好吃个饭,看到大家,我觉得我全身都不那么痛了,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我望向幺女,艰难着嘟囔着让她安排一下。然而大家都来到了我的床前,眼泪汪汪,看得我心疼。我的重孙女看着我,似乎有点害怕,我想伸手去摸摸她可爱的脸蛋,她还是躲在孙子的背后,我有点不开心了,我是她祖祖呀,孙子也不把她拉出来我好好看看,这把年纪了看一眼就少一眼,就想好好记住他们的模样。

      “老婆子,走了”我的手突然被牵了,莫名的熟悉感,最后一次被这样牵着已经是30年前了。我好奇的转身想看看这是谁。

      “老头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还有你旁边这两个人是谁呀?”转身看到了三十几年未见的老头子,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这几十年来,我真的好想他呀。

   “老头子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在这个三室一厅,日复一日,厨房、厕所、卧室、客厅来来回回的走了一辈子呀!和油盐酱醋打了一辈子交道。你走后的岁月中,我操持着子女的结婚生子,似乎一生的流程就这样走完了,我也算圆满的功成身退。经济形势不好了,子女工作忙,压力大,我又帮忙着带孙子,后来孙子也大了,我耳朵慢慢得背了,他们说话都听不清楚,你知道的,我好奇心重,我好想知道我的子孙们发生了什么,我好想看看我还能做点什么,想问他们又担心打扰了他们,就这样自己和自己一个人坐着,该吃药的时候吃药,该吃饭的时候吃饭。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活着,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走,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用了,但是一想到要离开我们的子孙们,我还是舍不得呀。”我似乎又有了后盾,可以卸下长辈的端庄,和老头子嗔怪着说着,眼里泛着泪光,倚在了他的肩上,

          “老婆子,我来接你了,刚刚你走了,阳间的日子就这样到头了,这是两个小兄弟,负责照顾我们回家的路”他还是走的时候的模样,平静的微笑着看着我说,一脸温柔。

             我挪动着脑袋,看向我的家人们,突然一下子理解了大家的眼泪汪汪的原因,今天是2023年12月31日下午3点,我王素芳正式的和这个人间告别了!

   “走,你和我先去办理手续吧!”儿子和幺女说着抹了抹眼泪离开了病房。我看着他们走出病房门,“怎么办理死亡证明呢?”幺女望向儿子问着,听罢我的内心咯噔一下,那一刻我意识到,生命真的就此结束了,眼角的泪水不争气的低落了下来,听觉在死后是最后丧失的,我还能听着子女们的哭泣,在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之际,我终于完成了我的一生。

   看着握着我手的老头子,又回头望了望我们的家人,万分不舍,我想再看看一眼这世间,再晒晒太阳吹吹风,再看看我的子孙们的笑颜,再和邻居张大婶闹闹磕,我们俩端着板凳坐在小区门口,互相都发出最大音量,谁也不知道对方说得到底是啥,但并不妨碍我们可以摆一下午龙门阵。

   “票已经买好了,待会时间不够了,这两个小兄弟也把你的信息送到土地公那边了,回去的路途也安排好了,我们准备走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不要东想西想的了。”老头子拉紧了我的手,让我赶紧走了,我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头往回望了又望,努力让自己的大脑好好记住他们的模样。

   我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浓雾一般,我只能看到老头子和那两位小兄弟,老头子牵着我的手,一直把我往前攥着,步伐是这样的轻盈,我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就是心中好疼好疼,脑中还想着我的子女们,想着我的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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