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佝偻着向前走着,步伐很慢,但是在行进着。蜿蜒的山路盘旋看不到终点,人呐,生前需要选择身后也需要选择。这是一条怎样的路,后悔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路上。
“我回望乡台再看看孩子们,然后接下来,老头子,你也得给我说一下怎么安排的了,这一路迷迷糊糊的,我竟什么都不知”我看着华哥远去的背影,他今年90了,刚过头七,无论新人旧人,都需要希望呀!我也迈着轻飘飘慢吞吞的步子,往望乡台上挪动着。
在小区广场里有一道帷幔,上面是一个“奠”字。两边是哀丧的对联。帷幔前是供桌,供桌上放着我的黑白照片。供桌前是三个草团,孝子贤孙各跪一边谢礼,中间中前方是亲朋好友吊唁跪拜用的。到场送我的亲朋好友,手里都提着刚刚在当地铺子里购买的香蜡纸钱,女儿和儿子们迎来送往。现场泣不成声,此起彼伏,我看着似乎还有些许热闹,连日以来,内心的不舍情绪慢慢冲淡,如同华哥一样,一辈人有一辈人的事业,任务完成了,就该散场了。
晚上子孙们守灵,打游戏的打游戏,打麻将的打麻将,烧纸的蹲在灵堂前烤着火也暖和,火烧得亮堂堂的。好几个烤火炉在工作着,混着大悲咒的声音,搓麻将的声音,嗑瓜子的声音,似有过年一般的喜庆。这是喜丧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接下来的路我也能安心的走了。
殡仪馆里,我的肉体已经在炉中烧成灰烬,烈火焚烧着我的肉体,我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待一切归入尘埃,化作灰烬,悉数装进我的骨灰盒,我的墓地也已装修好,等待着我的长眠,墓碑上写着我的一生及我的子孙。子孙也完成了子孙的责任,我也走完了我的流程,一代人代代人,就这样传承下去,没有轰轰烈烈,都是细水流长,点点滴滴刻进我们的骨子里,流淌在我们的血液中。
很快到了我的头七,一大家子再次聚在一起。“母亲在归家才有出处,如今母亲不在了,今后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女儿对孙女喃喃说道。
“我先去开车,在楼下等你,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就在家好好,东跑西跑的我们也得担心,外婆走了,你没事儿过去干嘛”孙女对舅舅家没啥感情,还不能理解我女儿此刻的心情,就和老头子走了,我心里少了一份牵挂和期盼,多了一份失落,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
“唉,好,我就在家,你们也放心”女儿和我当初一样,说了和没说都一样,索性就不说了。
看到这里,我心疼极了,这是我一直宠爱着的女儿呀。回想老头子刚走,我当初说过和她一样的话,“老头子走了,我这一生也就这样到头了,找不到归属了”
“你不是还有我们吗?你就在家待着,别东想西想的,我们经常回来看你”女儿也这样安慰着。
“唉,好,我就在家等你们,给你们做饭”从此就安顿了下来。给自己从早到晚的排满了,心中的那一处缺失却始终填不起来。
我好想再回去抱抱女儿,我知道孙女是不能理解的,她们这代人在城里,感情越来越疏离,哥哥姐姐也不常来往,学业压力大,就业压力大,自顾不暇。
再一次,一大家人在我的墓地前,最后一次集体回忆我的音容笑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总归会被大家遗忘,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王素芳,我在我的时代,另一个王素芳在她的时代,我们都是这样循环往复,生死疲劳,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大家一起回到酒店,吃吃喝喝,谈笑风生,一切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大家都憧憬着各自的未来,只有我在望乡台上缅怀着我的过去。
餐桌上,我注意到孙子陈文翰一直在接听电话,电话里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冲,似乎遇到了什么事。儿子对文翰一直很自豪,读书成绩优异。一路学业事业婚姻都不劳他费心,这样也养成了孩子遇到事情什么都自己扛,似乎这是一件好事,可是我觉得年轻人,还是需要我们提供一些帮助。儿子说我溺爱孩子,可是我总觉得孙子最近有点不太对劲,我走过去和老头子看看怎么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