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筠博饶有兴味地看着走在前面的雪儿,眼神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女孩突然头也不回地问。
竹筠博一愣。
“就是说你呢。”雪儿语气不满,撇了撇嘴。
“没什么,没什么。”竹筠博一身冷汗。
这小姑娘怎么知道他在看她?
说话间四人已经到了大厅的西南角,这里十分清静,随意放的一张桌子上布满了菜。
胖子扫了一眼,惊奇地吐了吐舌头:乖乖,金齑玉鲙、镂金芙蓉蟹、莲房鱼包、五侯鲭、火焰盏、槐叶冷淘……还有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菜,这一桌子下来,少说也要上千两银子了。
什么人,这么有钱?
“爸爸,妈妈!”雪儿乖巧地叫了一声。
四人的目光随着女孩甜脆的一声落在了桌边的人身上。
然后,再也无法移开。
并没有看到背对人潮坐着的人的脸,桌边的人也并不引人瞩目。静默地隐藏在大厅这个略显阴暗的角落,没有人会把目光落在这里。
但眼睛一旦看向这儿,就会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再也无法看向别处。
没有束发,散垂的长发披散而下,笔直,修长,每一丝每一缕都不交杂在一起,每一纤每一毫都沉静地垂着。人流涌动,带起的气息不时拂过这里的空气,但长发只是安静地垂着,没有哪怕一丝拂动,就像他的人一样,安静,沉静,寂静,静得好像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办法打扰他,静得仿佛从远古洪荒以来就再也没有改变。
原本嘈杂的大厅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似乎也静了下来。一样的人来人往,一样的喧闹红尘,但竹筠博感受不到。
站在这个人身边,所有的繁芜浮躁一一沉淀,像一潭被搅乱的春水,渣滓尘埃瞬间落定,心性空明如水,澄澈如月。
一身毫无花纹装饰的黑袍只剪裁出最简单的样式,略显散漫地穿在身上。衣衫单薄,但衣衫下的人更加瘦弱,轻薄的衣衫飘摇,他的身形有些恍惚,仿佛狂风中的一片羽毛,随时都会飘落。
指节分明的手修长温润,肤色苍白如纸。这是一个人失去几乎所有血色时的肤色,通透而脆弱,近乎透明的皮肤下看不到或是暗红或是青碧的血脉,整只手就像一块毫无瑕疵的绝世美玉,美得触目惊心。
耳边好像拂过一缕清风,悠远绝尘,洗净了一切杂质——“哦,雪儿,怎么这么久,专门给你点的水晶樱桃糕都要凉了。”
本来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一般的存在因为这一句话重新回到了人间,少了些空明洞彻,多了许多温暖柔和,像世上所有的父母一样,有些担心,带着不满,夹杂着些空有责怪语义却没有责怪语气的责骂。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哦。”雪儿咯咯笑道,“爸爸你就不要装了。”
“你呀。”男子无奈地摇摇头,起身,颔首,“小女顽劣,打扰各位了。”
原本显得暗淡的角落因为这一张脸瞬间明亮起来,大厅中为数不多的阳光就那样汇聚在他的身边。
美到无法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