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落英缤纷。
不同于别处的梨花,即便是零落成泥,风化成尘,轻薄的花瓣依然是冰清玉洁,没有丝毫瑕疵。
天下仅有的三十株雪精夜霜,静静地在春末夏初温暖暧昧的晨光中开到荼蘼,再华丽凋谢。
熏风扬起,梨花飘摇落下,好像一场纷纷扬扬的雪,在似曾相识的梦里永不停歇。
“梨花,败了啊……”
和着风的节奏,伴着水的旋律,这一声轻叹洗去了一切铅华,淡褪了所有尘渍,比头顶通透无云的长空更加清空洁净。
无数花朵恣意绽放,凋落,清亮的晨光伴着漫天花雨,无声无息地在她身边旋舞。
雪精夜霜一年只开一日,每朵花只开一刻,最美的春色在一日的光阴中尽情挥霍,美到极致,也惨烈到极致。
树下一弯曲水清澈见底,欢快地流出跳跃的音符,这样的静谧中造出勃勃生机。
花瓣如蹁跹的蝴蝶,轻轻吻上女子明丽如春日的面庞、柔顺如丝帛的黑发、跳跃如火焰的红衣,再缓缓滑落,似是不愿离开这个天神都要为之赞叹的身体。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浩如烟海的辞藻中并不缺乏对女子的赞美,但没有一个词能描摹出这个女子的美丽。
阳光映得飘飞的花瓣透明如琉璃,也映得女子清丽绝俗的容颜看上去那么不真实,仿佛她就是那个洒下漫天花雨的天女,美得让诸神都不忍移开目光。
无尽的花朵纷纷飘零,争相沾上她艳红如血的衣衫,本意衰败的生命好像在她的身上重新获得了生气,刹那间,神采飞扬。
在她面前,凋零成了一种虔诚的祭献。
跟随着凝沧第一次进入皇宫的时候,她不知为何就有一种熟稔的感觉。好像离开家很久的游子,重又走进了儿时生活的地方。
本来,她应该住在凤华宫,那里才是皇后的寝宫。但是途径这个琉璃宫殿时,她停住了。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切都好像在梦境里出现过无数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隐隐的,似乎还有人声在耳边回荡。
身边的宫人小声提醒她,这座华美的宫殿本是厉帝为爱妃水妃所修,后来水妃被证实是妖女,也是在这里被凌迟处死,最后焚灭成灰,不留一丝痕迹。之后这里被视为不祥之地,废弃不用。又有传言这里闹鬼,所以宫里人都不敢去。
她不理会宫人的阻拦,有些急切地走了进去。
宫人虽说这里已被废弃很久,然而她步入宫殿时却发现这里没有丝毫破败的样子,桌椅床榻,幛幔丝帘,乃至不起眼的小摆设,一切都很干净,没有星点灰尘。
一切都和她脑海中的样子没有丝毫出入。
不管众人如何劝阻,她执意要把这里作为皇后寝宫,最后凝沧终于答应。
那份熟悉的感觉,她只能把它归结于冥冥天意。
女子轻盈地踮足,回身,展袖,折腰,一瞬间,风为之轻吟,花为之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