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像是落在船上,似乎又不是,好像透过那艘船看向无限远处的天空,看向无限漫长的时间,岁月的记忆一页页翻过,柔软的书页在飞快的速度中变得如匕首一般锋利,在本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再留下一道道伤痕。
时光倒流,河川逆溯,周围的一切都淡成了背景,只有那个人穿过时间的迷雾,款款而来。
一切都没有变,十几年的时光不过是一阵风,吹不散耳边萦绕的话。
轻颦慢嗔,细嗅青梅,银铃娇笑,薄怒浅哀,所有的细节都清晰的好像昨天。
“我叫木兮,你呢?”
“不要老是愁眉苦脸的,咱们一起去玩儿!”
“我娘很早就死了,不过,爹对我很好啊。”
“给我讲故事嘛,我最喜欢听你讲故事了。”
“爹,爹,不要再打了,不要啊!”
“爹,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喜欢你!”
“我得不到的,他人也休想!”
“我要折磨你一辈子!你永远也别想安宁!”
“我恨你,永远!”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记忆中的声音一浪一浪汹涌而来,与耳边那个刻薄如尖刀的声音重合叠加。
“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管闲事。”从舱中慢慢步出一个人,黑衣,黑色的面纱,整个人重重包裹在一团黑色的烟雾中,看起来有些不真实,像一个影子。但只是凭声音就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女人。
一个恶魔一样的女人。
她好像从地狱逃出的一缕游魂,带着黄泉森冷的腐烂的气息,带着黄泉阴寒的死亡的气息,带着阴间怨愤的报复的气息。
她静立在那里,冻结了整个春天。
“察……宛,主人……”在这个女人出现的瞬间,湖面好像刮过了一阵冷风,让人匍匐在地瑟缩不已。
“滚。”女人冷冷吐出一个字,匍匐在地的人好像听到主人命令的狗,立刻趴在地上翻滚着离开。
在死神面前不需要尊严。
他叹气,极轻,然而冻结在空中的月光在这声叹息中爆裂,重新流淌开来。
她是魔的暗影,他就是神的荣光。
然而,神却要做魔的事。
他久久凝视着指尖一点点绽开的花,黑色的花,花瓣是一丝丝极细的黑色的丝线。
黄泉蝶丝。
丝线重叠、交织、弥漫、扩散,整个湖面就被轻轻笼在它织成的网中,没有什么能够逃脱,就像是……宿命。
自在飞花轻似梦,这朵自他指尖绽开的花真的是朦胧似梦,轻软如歌,陌皓轩克制不住,想要握一束这样的丝线,这丝线却好像是有生命的,飘飘摇摇,无论如何抓不住。
有谁能抓住梦呢?
丝线轻轻搭在翻滚逃离的人的颈上,轻柔得感受不到,只有皮肤传来的那丝凉意,提醒着它的存在。
月华垂照,丝线上荧光闪闪,流光点点,银河似乎流到了人间,璀璨闪耀。
一缕幽香随着丝线柔柔绕在鼻端,不可捉摸却又让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心中所有的美好一切的快乐瞬间从记忆的各个角落翻了出来,所有的悲伤哀愁恐惧惊怖消失不见,只剩下满心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