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景之思考片刻,也觉得云翡时瑾说的有理。
“只是,我们需要这么一大批物资,朝廷给的赈灾银真的够用吗?”
“当然不够。”
“……啊?”
“若按照一般赈灾的方法来看,是够的,但来赈灾的是我,按照我的方式,不够。”
云翡说到这里笑了笑,年轻人本就生的俊俏好看,一笑起来便让人感觉有光从他身上亮起来。
“不过不够也无妨,我自己补上便可。”
“……啊?”
马景之又怔了。
“那可不是小数目啊……”
“不过就是钱而已,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云翡勾唇微笑,一旁的时瑾笑眯眯的看着云翡,由衷的觉得云翡身上背着财神爷。
她甚至还想拿出三根香来拜拜。
而马景之就觉得云翡疯了。
知道你有钱,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一个人供一座城过一个冬,这简直就是败家啊!
……
当马景之到了青龙寺外,看到施的粥时,整个人越发的不好了。
“这,这是粥?”
“是粥啊。”
朝露一边打粥一边说。
“就是普通的白米粥啊。”
“……”
普通的白米粥?
这里面的瘦肉菜干柴鱼冬瓜红豆……你管这叫白米粥?!
是你傻还是我瞎?!
一名老妇颤巍巍的过来打粥,本以为接到手里的会是一碗清水米粒,没想到会看到一整碗白花花满腾腾的白米粥,又黏又稠,里面竟然……竟然还有肉丝?
“娘嘞……这是官老爷们才能喝的粥啊……”
老妇激动的眼角都泛红了。
“这一碗粥,能管三天饱啊!”
朝露听的心酸,她对老妇道:“大娘,这一碗粥才管不了三天饱呢,最多也就能管一顿,傍晚你再来盛就是了。”
“啥?晚上还能来?”
“是啊,一天三顿,顿顿不落。”
“啥!一天三顿!都是这样的粥?”
“也不是,中午有白馒头。”
白馒头?!
马景之瞪大了眼睛。
滁南城地处偏远,算不得富裕,大部分的人日常也就吃一些糠饼子菜团子,逢年过节的才能吃白馒头……而这里居然每天都给他们送白馒头?
这得花多少钱啊?!
疯了吧这是?!
所有在排队的灾民们也都惊了,不由自主的涌上前,一个个红着眼睛问:“真的吗?我们每天都能领到白馒头?”
“是真的,大家请放心,我们主子说了,要让大家好好的过了这个冬。”
朝露笑着对众人说着,手下动作不停,又道:“另外诸位家中若有染了疫病的人,请送到青龙寺去,我们有从京城来的大夫会给大家免费医治。”
“真的吗?一个铜板都不收?”
“不收的。”
“天呐!这是何方善人啊!”
有人哭有人质疑也有人又再次询问,乱哄哄一团,但朝露这一次空前的有耐心,没有生气,也没有再多做解释。
殿下说了,不用同灾民们说他的身份,也不用多做解释,她只要在这里认真做便是了。
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赈灾的,待这里的灾没了,他们才算是完成任务了。
有一位青年人忽然挤着上前喊:“给我粥!给我粥!我快要饿死了!求求你给我粥!”
朝露看着他笑了一下,道:“你这人看着明明是读过书的,你看到那边的牌子没有?老弱妇孺为先!你不老不弱的一个大男人,就别急着抢了。”
旁边另一名侍卫忽然皱了皱眉。
“不对,我记得你,你方才来过,已经领过粥了。”
“我……我吃不饱还不行吗?!”
“吃不饱,自然可以多盛,但必须秩序排队才行。”
“我都要饿死了还排什么队?!你们分明就是道貌岸然虚伪至极,说什么施粥……我人都到这了你为什么不给我盛?!”
“……”
朝露真是懒得和这种人接触,光看着都头疼。
她冷冷的瞥了那人一眼,挥了挥手。
有二等侍卫上前,毫不留情的将那男人拎了出来绑住,紧接着长鞭毫不留情的挥了过去。
男人疼的哆嗦,很快便皮开肉绽,惨叫不止。
朝露勾了勾唇,神情淡淡道:“我家主子说了,饿了便吃,吃几碗都可以,但要让老弱妇孺先吃,若有扰乱秩序劝而不听的,赏二十鞭以儆效尤。”
民众们也被这一幕吓到了,顿时没人再往前挤了,方才还闹哄哄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一边听着惨叫一边排队。
虽然鞭子很可怕,那男人的惨况也很可怕,但腹内空空的感觉更可怕。
马景之在旁边也不敢吭声,觉得这位年纪不大的女侍卫看着清清秀秀小美人一个,居然笑着说出惩罚人的命令……真是,吓死人了。
……
时瑾正在写药方。
已近年关,天寒地冻,室内没有燃碳火,在这样的屋子里写字,时瑾手指尖一片冰凉,都有些僵硬了。
倒不是没有碳,而是时瑾把所有能用的碳都送去了病人们的房里,那些人重病中,不能冷到。
小和尚推门进来送饭时正看到时瑾朝着手指哈气,他眨了眨眼睛,道:“时小姐,南院病人们已经喝了三日的药了,今日状况好许多了。”
时瑾点了点头,面上却没有多高兴。
南院的都是轻症病人,喝几副汤药便能好转,这是她原本就清楚的事情。
让她犯愁的是北院的重症病人。
疫病拖的太久了,有的人一直发热把脑子烧坏了。有人发展成了肺痨,一咳便吐血。有人上吐下泻,严重脱水,气息奄奄。
这些人如今已是病入膏肓,汤药起的作用也很有限,有很大的可能救不回来了。
可时瑾不想放弃。
毕竟那些人现在还活着,还有气。
虽然时瑾跟着白斐学了不少东西,但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疫病,时瑾对于处理这种情况经验不足,更是没见过几百个重症患者在她眼前挣扎呻吟的模样。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时瑾非常老实的对小和尚说着。
“我本以为我可以做到,但真的面临这么严重的情况,我才真正发现,我高估自己了。”
“时小姐说的哪里话?”
小和尚见时瑾面色黯然,连忙上前相劝。
“时小姐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情况要更严重,每天都有人死去……若时小姐没有做这些,那些轻症的施主也会发展成重症,会死更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