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翡起身,接过药,也不怕苦,一饮而尽。
之后他伸手摸了摸时瑾的面颊,道:“瑾儿,这次你已经做了,我便不多说了,但下次,不准以身试药犯险。”
听到云翡语气不太对,像是生气了,时瑾连忙点头卖乖。
“是,下次绝对不会了,翡翠放心。”
说完她又递了几个药囊过去。
“这和床边挂着的这个是一样的,翡翠和清吾你们带在身上,也能抵御瘟毒,这样我能放心一点。”
云翡接过药囊看了看,忽然笑了起来。
“瑾儿居然还妄自菲薄,你分明做的很好,该做的都做了。”
“我做的很好吗?”
“当然。”
对于时瑾,云翡是不来都不吝于夸奖的。
“你在这里不止是治,还做到了防,防治结合,又怎么会不好?”
时瑾摇了摇头,抱着云翡的胳膊蹭了蹭。
“可是有很多人我治不好,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寺庙后山每天都要烧掉很多尸体。”
看着时瑾短短几天瘦了一小圈的小脸,云翡伸出手轻轻摸了摸。
“瑾儿,我们不是神,是不可能救下所有人的。”
“已经尽力了,逝者已矣,我们再想着他们,也只是徒增失落悲伤而已。”
其实时瑾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还是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白斐以前曾经对她说过的,做医者,要面对很多很多的死亡与离别,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必须要把心磨的冷了硬了结实了,才能不让自己陷进去。
可是时瑾到底还是没能做到白斐说的那样,她的心柔柔软软娇娇嫩嫩,一按一个坑,一戳一个窟窿。每当碰到一个自己救不回来的人,她就觉得心里凉嗖嗖的疼,像是在严寒里吹着风受着冻。
“习惯就好了。”她只能这样说。
就和云翡一样,那些不愿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做的多了,累着痛着苦着成了习惯了,也就容易接受了。
……
隔天时瑾就见到了云翡说的“解决办法”。
她看了看一屋子的各式大夫,又看了看一旁微笑着的云翡,小声问:“翡翠,你是怎么把他们请来的?”
其实她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是找过周围的大夫的,但她找的那几位都有顾虑。
滁南受灾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吃没喝,又闹疫病,每个人能顾得上的只有自己,实在没有心力去顾其他人了。
而且他们看到时瑾时,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轻视态度。
这年纪看起来似乎还不满十六?
这么年轻的大夫?开玩笑呢吗?
一个小丫头片子站出来说要治理这一场瘟疫,搁谁会信啊?
所以时瑾自然而然的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一切。
可瞅瞅现在眼前的这一堆人,粗粗一数,三十多个,各式大夫都有,甚至还有年过半百的。
这些人怎么突然就站出来了?云翡究竟做了什么?
“花了一些银子而已。”云翡笑道。
其实也不只是花了银子,云翡承诺站出来帮忙的大夫全家人在受灾结束前都会衣食无忧,如果大夫自身不幸染病离世,他会给出一千两银子的补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报酬到位,再危险的事都会有人去做。
何况这是身先士卒为了百姓的大义之事,云翡以镇北侯世子的身份向他们许诺,待成功治理了疫情,他自会向如今处理政务的太子殿下讨要封赏,他们的名字将会被放在表功的圣旨上,被整个滁南城的人知晓传颂。
所以轻轻松松的就找了三十六个大夫过来,其中几个人之前还拒绝过时瑾。
云翡道:“全城一共找到三十六名愿意来青龙寺帮忙治疫的大夫,虽然有人擅长跌打损伤,有人擅长正骨推拿……但他们都是大夫,这么多大夫聚在一起商量,拿出各自这么多年来积累的知识经验,自然会出现一套完整的应对方法。”
时瑾对着大夫们施礼,态度恭谨端庄。
“诸位前辈们,我是时瑾。”
大夫们对时瑾回礼,态度亦是端正严肃。
时瑾还有一些意外,不太明白这些年纪大的长辈为什么忽然会看重她,明明之前还一副看不起的模样来着。
就只是因为云翡花了钱?
“我只是请他们看了一下瑾儿你这些天一直在忙什么而已。”云翡道:“你写的药方,你做的药囊,你指定的规矩,还有如今已经好转的那些病人们。”
时瑾虽然年纪小,但不代表她没有真才实学。
她毕竟是白斐亲自教出来的。
时瑾的那些方法都很有效,她做出了其他大夫没想到或者想了没敢做的事情,这一点非常值得尊重。
耿大夫率先道:“时小姐,先前我拒绝了你的提议,并且轻视你,真是对不住,是我太自大了。”
其他大夫跟着耿大夫一同施礼,之前拒绝过时瑾的那几人面色通红。
时瑾作为一个记仇的小女子,实实在在的接受了道歉,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耿大夫道:“我们这些老家伙方才对于时小姐的这些举措商量议论了一番,都认为时小姐做的很好,但还有一些不足,于是我们继续完善一些,增添了一些细节,现在有了一套针对全城疫病的完整计划,时小姐可愿听我们一说?”
时瑾点头:“还请前辈们指教。”
……
两个时辰后,事情讨论结束,时瑾一出门便拉着云翡回了房间,她直扑云翡怀里,很是激动。
“翡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聪明啊!”
小丫头抱的太用力,两只小手又很不安分的一直动,云翡的肋下被勒的有些痒,不由轻声笑。
“光天化日的……瑾儿就不要调戏我了。”
“这哪里是调戏?这是在表扬你呀!”
时瑾真的是开心坏了,脸蛋红扑扑的。
“翡翠真的很神奇,只要有你在,我便什么都不用怕,你能解决任何问题。”
被小丫头如此夸赞,云翡完完全全的受了,一点也不谦虚。